聂宇将马车停在边上,正要上前去敲门。
大门却突然打开,从里面冲出一个满脸怒气的男人,只见他跺着脚,嘴里骂骂咧咧地道:“疯了,我看你是疯了!”
“王大人?”白依凡一眼就认出,这个男人正是吏部尚书王恺之。
王恺之哪里会料到屋外有人,惊愣中转过头来,见是白家的三公子,不由得更加尴尬了。
这时伊姝已经跳下了马车,径自朝王恺之走去,“王大人好!”
“公主!”王恺之惊呼出声,再也顾不得多想,急忙跪下行礼,“微臣不知公主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恕罪!”
伊姝拍拍手,满脸的笑,“免礼!王大人请起!”
“谢公主!”王恺之依言站起,带着讨好的笑容道:“公主光临寒舍,乃是微臣之幸,公主请!”
伊姝边走边道:“本公主是奉皇后娘娘之命,特来看望淑宁姐姐的。”末了又故作惊讶地问:“王大人,看你刚才急匆匆的样子,要去哪里呀?”
王恺之面色忽地一变,随即恢复正常,含糊地应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前几天忙坏了,今儿个好不容易闲下来,就想找几个老友一起聊聊,轻松轻松。”
“噫,这是谁呀?怎么跪在院子里了?”伊姝眼尖,一眼就看到院子正中跪了一个瘦瘦弱弱的少年。少年长得很黑,十二三岁的样子,穿一件粗布褂子,褂子上还打了补丁,脚上的布鞋也已经烂了,露出通红的脚指头来。
这一问,顿时又将王大人问得不知所措,幸得这时里面的人听到动静,俱都迎了出来。
当先一人正是王耿氏,她似乎刚哭过,眼圈红红的,见到伊姝不免吃了一惊,急忙领着众人一起跪下请安。
说起这王耿氏来,实在是个标准的女汉子。她本人长得珠圆玉润、腰粗体胖的也就不说了,偏偏还善妒。
只要稍微在官场中混过的人都知道:**倜傥、玉树临风的吏部尚书王恺之王大人,特别的惧内,不但不敢纳妾,连**都没有去过。平素在街上多看了哪位女子一眼,要是被王耿氏知道了,准是三天三夜都睡不好觉;若是跟哪位女子多说了几句话,那回家肯定是要接受家法处理的。
所以同僚们但凡提起王恺之来,皆是一脸的同情,偏偏王恺之本人却是乐在其中。今儿个这样,实在是太反常了。
一番寒喧过后,夫妻俩将伊姝三人请到正堂坐下,奉上香茗,又吩咐下人去请小姐过来。
王淑宁比伊姝大两岁,是王恺之唯一的女儿。王恺之今年四十有五,膝下两子一女,长子王青华今年十五,次子王木华,今年才四岁,三兄妹皆是王耿氏所出。
这些天,王淑宁经过太医的精心治疗,身体已无不碍。此刻正在书房里弹琴,听到说景佑公主驾到,忙不迭地跑出来迎驾。
王淑宁见到她,忍不住激动地跪倒在地,“公主,那天都是臣女不好,弄翻了公主的匣子,让蝴蝶都飞走了,辜负了公主的苦心。等臣女改天身体稍好一些,便进宫给皇后娘娘请罪去。”
伊姝看着她,一时间有些恍惚,眼前的王淑宁,无疑是善良的、单纯的,可是后来为什么又变得那样狠毒和绝情?难道,因为一个秦铎,就可以背叛她们多年的姐妹情意吗?
“公主——”看她愣愣的表情,白依凡忍不住轻轻地叫了一声。
伊姝这才回过神来,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淡淡地道:“哪有那么严重了。母后既然认了你做义女,便是不会再追究了。进宫不是请罪,而是谢恩。这不,母后一直惦记着你呢,叫我带了些补品过来。”
伊姝说着挥手示意了一下,聂宇急忙将补品一一呈上,什么极品血燕、千年人参的……摆了满满的一桌,皆是极其名贵的补品。
王耿氏瞧得眼睛都直了。她虽然也出身官宦之家,但其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丞,哪里会一次见过这么多的名贵补品。
王恺之虽然没有像王耿氏表现得那么夸张,但其面上的神情也是吃惊的。他以为皇后虽然迫于形势认了淑宁为义女,其心里应该是不高兴的,却没想还会派景佑公主送这么名贵的补品来,敢情是放在心上了。
皇后不愧是皇后,果真是贤德仁厚啊。
王淑宁自是又惊又喜。四岁的王木华却是好奇得很,模模这个拿拿那个的,不停地问着这是什么那是什么。王恺之忍不住轻斥了几句。
一家子急忙再一次磕头谢恩。
鉴于上一世王家的背叛,伊姝对他们自然没什么好感的,于是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了。刚走到院子里,见那少年还在那跪着,伊姝心里一动,忍不住走过去问道:“你是谁?”
那少年想是跪了很久了,此时耷拉着脑袋,身体有些微微地发抖,听到陌生女孩的声音,忽地抬起头来,见到面前齐刷刷的站满了人,很是吃了一惊,根本忘了回答。
“你到底是谁?”伊姝再一次问道。
这一次不待少年回答,身后的王恺之忽然出声了,“这是——”
可不等他说完,王耿氏又抢了他的话道,““哦!这是府里的下人,犯了错,妾身罚他跪在这里的,污了公主的眼,还请公主恕罪。”
王耿氏说完,又对着那个少年轻斥道:“哼!今儿个就看在公主的份上,饶了你吧,若有下次,可别怪我不留情面!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赶快下去!”
伊姝听得眉头一皱,这王耿氏也恁是泼辣了,真不明白王恺之当年是如何看上她的。
“你不能这样对我!”谁也没料到,那少年忽然站了起来,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带着哭腔大声地喝道。
这下不但伊姝和白依凡感到讶异,竟连一向都不大管闲事的聂宇都忍不住露出吃惊的表情。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王恺之已是瞪了瞪眼沉声喝道:“烨儿,不得无礼,这是景佑公主殿下!还不过来问安!”
伊姝皱了皱眉,很不高兴的样子,“王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本公主都被你们一家子弄糊涂了!”
王恺之胀红着脸,揶揄地解释道:“这是犬子王烨华,一向养在乡野之地,最近才来的京城。”
“哦,原来是这样。”伊姝忍不住笑了。感情,这王恺之也并不是那么惧内呀,居然敢在外面养外室,如今儿子大了,就带回来认祖归宗了。只要是王氏子孙,怕是不能任其流落在外的。你耿氏再厉害,也做不得整个王家的主。
呵,王恺之这一招还真厉害!
那少年也还是机灵,听得王恺之的话,急忙跪在伊姝面前不停地磕头。
王耿氏见自己的谎言被丈夫拆穿,忍不住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尽管心里恨得牙根痒痒的,却也不敢再在伊姝面前放肆,只得陪着笑脸道:“都是妾身不好,让公主见笑了。这孩子,从乡里来的,一惯胡闹惯了,妾身也只是想好好管教管教,没别的意思。”
“这是你们的家事,本公主哪里管得着?走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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