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伊姝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
据传,惠王殿下,文渊帝最宠爱的韦贵妃之子,骄/奢/yin/逸,霸道专横,筑金宫,饰楼阁,广搜天下美女金屋藏娇。殊不知,在他跋扈张扬的背后,竟有这样深的城府,这样凌厉的计划,这样不计后果的图谋。
真正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短短八年,伊琰那兔崽子的变化这么大,居然提前发动了叛乱。这八年,她在成长,他同样也在成长。想必那家伙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不肖说,肯定就是王棠棣那厮了。
翌日一早,伊姝勉强吃了些茶点,正在院子里散步,瞥见烟月急匆匆地进来,脸上略有忧色。
“什么事?”
“西边有大队人马向京都靠近,暂时还不清楚是敌是友。”烟月简略地说着,抬头注视伊姝的脸色。
伊姝回:再查。
片刻后,烟月再回:已查明,西边是离城王郢的人马,略有五万。
王郢,王棠棣之堂兄,但兄弟二人并不和睦,起因是王郢的发妻被王棠棣的宠妾害死,至此兄弟反目,老死不相往来。而且,王郢勇猛有余谋略不足,实在不足以成事。只不知他这次是奉季大将军的命令还是他堂弟王棠棣找来的盟军。
蚂蚁再小也是肉啊。伊姝不禁为自己的大意后悔不迭。
如果王郢与他的弟弟联手,那么光是京城的王家军就已超过十万,如果大军不能迅速抵达,那么皇宫危在旦夕。
算算日子,这聂宇的兵马应该就快到了吧。
八年,改变的不仅仅是她,白依凡,伊琰,还有聂宇。
当日沐家庄一役。伊姝等人被两蒙面人救走,在将他们护送到白依凡师门的势力范围之后,就失了踪迹。其实伊姝已然猜到那两蒙面人是谁,但她实在不想面对。当下也就听之任之了。
在去了白依凡的师门“藏剑门”安顿后,白依凡就请求他的父亲白耀庭将凤舞殿的春夏秋冬四婢和聂宇等人带了出来。
白依凡当即安排他入了军队,而春夏秋冬四婢就留在藏剑门继续伺候伊姝。同时为了保护伊姝的安全。白依凡恳求师尊,特意挑了资质好的年轻弟子,组建了旋风十八卫。
而今,聂宇已是堂堂大将军了,在季成林麾下效力。半个月前,伊姝亲自赶往凤凰岭,,说服季成林出兵京城。
此次。聂宇被任命先锋,率五万人马披星戴月赶往京城。
伊姝正在思忖间,又有消息送到:北边聂将军刚到,就与王郢的人马在城外遭遇,此刻正杀得难舍难分。
伊姝回:擒贼先擒王。以乱军心。
如果王棠棣不派兵增援,相信聂宇很快就会取胜。因为聂宇除了原来的五万精兵,云州一役又与冯正达成了协议,留下五万兵马守城,余下五万跟着一起来了京都,现下已是十万之众。
现在就要看王棠棣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他目前在皇城的兵力也只有五万。还得分出大部分守城。如果他害怕损兵折将,或者只是想让王郢回来当炮灰,消耗对方的实力,那么便会袖手旁观;如果他稍微顾念一点兄弟之情,便会出城迎敌,这样两军夹击。聂宇的胜算不大,毕竟守护皇城的京畿军,都是精锐之师,且主场作战,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聂宇。你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此时的伊姝只能观望,却无法驰援,心里也是很着急的,干脆换了便装,坐了马车,悄然来到后山观战。远远望去,皇城外烽烟漫天,沙尘滚滚,马嘶声喊杀声惨叫声混合一处。
“喜春!”
“奴婢在!”
“王棠棣有没有出城?”
“回公主,没有。”
“传本宫的命令,聂将军先行撤退!”
“公主,聂将军已稳操胜算,为何要撤退?”烟月在旁满脸疑惑地问。
“本宫自有主张,快去吧。”喜春领命而去。
果然,半刻钟以后,城外已是风平浪静,烟火全无。
“王郢的兵马进城没有?”伊姝再问。
“回公主,还没有。”
“好,本宫正要他如此。”伊姝微笑,“传令给王郢,就说本宫封他为怀化大将军,原地待命。若违此令,罪同欺君!”
哼,王棠棣呀王棠棣,你也未免太狡猾自私了一些。本宫看你还有何计策?伊姝无疑是开心的。这王棠棣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只想着让兄长当炮灰,保存自己实力,只是这王郢素与他不合,此次也是看着同为王氏一脉上来京助他,却没想还未进城,就遭到他的出卖,士可忍孰不可忍,这不是硬逼着他倒向本宫么?
“再传令给聂将军,与王郢握手言和,必要时可以部分牺牲示诚。”
一边是兄弟的无情,一边是皇室的加官进爵,以王郢的粗鲁性子,只怕是毫不考虑就会归附皇室。
果然,黄昏时分,便有消息传来,王郢与聂宇在五里亭把酒言欢。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伊姝正与烟月正在书房里下棋,原本久久未落的棋子在这一瞬间果断落了子儿,惊得烟月立刻叫了起来,“公主,你太坏了,属下不就吃了你一个马,你就让奴婢全军覆没了!”
伊姝闻言便大笑起来,如此,王棠棣孤立无援,手里所倚仗的就只有文武百官和他那十五万京畿军了。可如果,他已说动沈邦彦,便又是另一大患了——
南朝三大军队阵营,镇国大将军季成林领兵三十万,分驻凤凰岭、娄山关、太平镇;护国大军将王棠棣领兵二十万,驻守京都近郊,守卫皇城,维护京城秩序;辅国大将军沈邦彦领兵二十万,驻守远郊重镇秦州、益州等地。
沈邦彦之妹便是沈淑妃,地位仅次于韦贵妃。不过沈邦彦行事一向低调,做事严苛,很少在京城走动,也从不与人结党营私,并不是个容易接触的人。但如果王棠棣以沈淑妃的性命相要挟,他会不会被逼就范?
一时间,伊姝先喜后忧,且忧得面色惨白,只因为直到时刻她才蓦然想起那位行事严谨的沈将军。因为不了解,所以才更害怕。季成林有弱点,所以他出兵了;冯正也有弱点,所以他又叛回来了。眼下,沈淑妃早已落在韦贵妃手里,如果他的弱点真是妹妹沈淑妃,那他会怎么办……
伊姝不由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想下去,伸手抓住茶杯猛灌了口热茶,才算是勉强镇定下来。
“公主,怎么了?”烟月不明就里,见她神色一变再变,煞是吓人,赶紧询问。
“你也听说过沈邦彦此人吧?”伊姝这会儿已经恢复到常态,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烟月猛地一拍脑袋,刹时明白公主为何会变了脸色,这也怪自己疏忽,只顾着其他,倒把这么重要的目标给忘记了。当下赶紧俯首请罪,又急忙出去安排人手。
不久,秦州的海棠院传来消息说,大军未动,沈将军照旧每日辰时去军营督促练兵。这下伊姝更加彷徨了,按说京城闹腾得如此厉害,他不可能毫不知情;以王棠棣的脾性,肯定是能利用的尽量利用,断不会放弃他这么一棵好棋子。那这中间到底又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烟月自是知道公主的疑虑,不待吩咐就已着令那边彻查,势必要弄个水落石出。伊姝只有干坐着再等消息,在没有确凿的信息之前,她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等直到午夜,也没消息传来,在众人的劝说下,伊姝只得回房歇息。偏在这时来了意外之客,让伊姝倍感惊讶。这位客人不是别人,却是原本应该呆在营地的聂宇。
聂宇一身月白锦袍,头戴玉冠,更衬得他英俊潇洒。当下见礼已毕,便在下首坐了,“大将军已到林州境内,再有三日就该到了,特派末将前来请示公主,可想好妙计?”
伊姝见着他,心里原本是高兴的,可是此刻闻言是奉将军之命,心里便老大的不乐意,面色也跟着沉了下来,“本宫并未想好应对之策。这攻城夺地,原本就是你们这些男人的事儿,本宫小小弱女,岂能想出什么好计?”
聂宇闻言不由一愣,随即淡笑道:“其实末将也想亲自来给公主请安。云州一别,不知公主可好?”
“托聂将军的福,本宫一切都好。”伊姝存心想捉弄他一番,当下笑了笑又说:“聂将军看起来也不错。故人相逢,本宫甚是欢喜,将军,要不要喝两杯?”说话间,便朝侍立在旁的喜春招招手,“去取两坛上好的女儿红来,本宫今夜要与将军好好喝上两杯。”
聂宇吓得变了脸色,急忙推辞,“末将不敢,末将有军务在身,不能久留。这一杯酒,还是留待日后再喝吧。至于攻城的计策,还是等大将军来了亲自定夺。”说完便起身行礼告退。
这时喜春终于笑出了声,“公主,你这招还真管用!”
伊姝也跟着笑道:“当然!将士在执行军务期间,禁止饮酒,禁止作乐。如果让众将士知道他们的将军昨夜混进了楚京城里最有名的青楼,你说他们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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