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黄子矩叩见皇上。”
“平身。太医,将你昨日给惠妃娘娘的诊断告诉众位卿家。”
“臣遵旨。”
黄子矩站起身来,从身后的医药盒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从中倒出一些浅绿色的粉末,向众臣解释道:“各位大人,昨日本官检查惠妃娘娘身体时,在她指尖发现了细小的咬痕。那是由于这些莲朵糕当中被人掺入了‘酸靡粉’,与窗头上的植物凤涎春混合,引来了具有奇毒的**毒虫‘凤涎’,正是因为被这毒虫咬伤,惠妃娘娘她才会产生幻觉,被迫与侍卫……”
此言一出,群臣面色大变,一片哗然。嘤嘤嗡嗡的议论声比刚才高了一倍。
“众卿议论不止,是有什么好的意见?”
云昭明的眉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挑了起来:“朕听黄太医说,这种怪异的兰花凤涎春和毒虫凤涎,乃是出自南方蛮荒之地,十分难得一见。众卿认为,到底是谁,想陷害朕的惠妃,故意想害死我云国皇贵妃,使我朝后宫声誉蒙羞?”
“这……”群臣纷纷哑然,低下头去,不敢再发一言。
“朕知道是谁!”云昭明猛地一拍身下的龙椅,发出“咣当”一声大响,把众人惊得浑身一颤。
云赤炎和皇后更是惊得同时一抖。
风雪澜斜挑着眉毛,看着皇后和太子,心中一片了然。
“皇上,臣听说那个侍卫已经被处死了,皇上可有其他线索?要是没有其他线索,说不定是有人在故布迷阵,买通了勘验之人,为自己月兑罪。”一直沉默不语的摄政王云弥天忽然出列,冷冷地说。
他不说话则已,一说话便犀利无比,一鸣惊人。
黄子矩一听,便想开口为自己辩驳,但抬眼对上云弥天一双毒蛇般冰冷的眼,他心中一颤,立刻垂下头去。
云弥天和神武侯向来交恶。而倍受宠信的四皇子和惠妃,与神武侯风家的关系良好。所以,云弥天一直不喜欢看到四皇子坐大。现在眼见这件事情,马上就可以推翻四皇子和惠妃了,他自然是要推波助澜,煽风点火。
“黄太医,你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惠妃指上的伤口,是在事前被毒虫叮咬的,还是事后你帮她弄上去的,又要如何证明她是被人陷害?”
云弥天老奸巨猾,一双阴鸷的小眼精光四射,言辞凿凿,咄咄逼人。
“我……”黄子矩一头冷汗,“我没有啊……”
“对,你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惠妃是被人陷害的。”云弥天立刻打断了他,继续道,“那么,我还想问,又有谁可以证明你黄子矩没有和惠妃串通,当场欺瞒皇上,临时伪造证据,趁机颠倒黑白,歪曲事实?”
“老臣……老臣绝不敢如此!”黄子矩掏出汗巾连连擦汗。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秉公办事,实话实说,居然会被云弥天当堂反咬一口,碍于他手中滔天的权势,黄子矩现在连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了。
唉,如今这在皇宫当医官的风险太他妈大了!权臣当道,奸佞得势,等这件事儿一了,我得赶紧辞官归隐,告老还乡,拍拍**,卷铺盖儿走人。
正在黄子矩焦头烂额,无计可施之时,高高坐在龙椅上的云昭明突然发话了。一句话,就震慑全场。
“谁说他没有证据?”
云昭明的眼光不怒自威,虽然云弥天手中权势滔天,可那也是皇帝赐予的,皇帝一旦开口,他连忙收敛起刚才趾高气扬的样子,恭身垂首,听云昭明把话说完。
“来人,将那贼胆包天的鼠辈带上来。”云昭明咬牙切齿道。
不一会儿,一个浑身是伤,被打得鲜血淋漓的人被拖上了朝堂。众人一看那凄惨的模样,胃中一片翻涌,全都脸色大变。
只见那人虽然被打得看不出模样,但勉强可以辨认出身上穿的是六品侍卫服饰。衣袍早已被血污得不成样子,一头乱发湿漉漉地披散着,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血,一张脸肿的像猪头一样,浑身青紫血痕,到处都是被施过酷刑的痕迹。
“扑。”
一声闷响,那人被扔在地上,像一个破布袋似的软倒在地。带他上来的人,朝他狠狠踢了两脚,那人神智稍微清醒了点,抽搐两下,勉强抬起头来。
风靖看看那人身上可怖的血迹和伤口,皱起了眉头。一只手伸到风雪澜面前,把她的视线挡住,沉声道:“别看。”
呃……
风雪澜霎时郁闷了。
老爹,你以为你女儿真会怕这样的场景啊。人家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你这样给我挡住镜头,算什么意思嘛。
从这侍卫被带上来开始,皇后和太子的脸色就变得极其古怪,额头上的汗珠更是不停地往外蹿。
“这侍卫,皇上不是已经处死了吗……”皇后一脸假笑。
“这人运气好。朕本来已经下令处死他了,谁知道带他去午门问斩的途中,他和两名差官一起,掉进了一个坑里,等巡逻的兵卫经过,才把他们救了上来,因此逃过了一死,哼,这样更好,现在朕可以让他生不如死。”
“原来如此……”皇后抬起锦绣手帕,狠狠擦了擦额头的汗。
“小人……邱……邱龙……叩见圣上……”
伏在地上的人被身旁的侍卫踢了一脚,只好趴在地上,缓慢地向皇帝扣拜。
云昭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口气,伸手在龙椅上猛然一击,厉声道:“住嘴。朕没心情知道你的名字,你也不配在此说自己的污名。朕只问你一句,是谁让你去锦华宫的!”
“朕只问你一句,是谁让你去锦华宫的!”云昭明怒上眉梢。
“是……是一个老嬷嬷。她以我全家十三口的性命要挟,逼我做出这天杀的大罪。我自知难逃一死,只求皇上大发慈悲,饶了我老母幼子,全家上下……”那邱龙口中吐着血沫,含混不清地说了半天,终于说完了几句话。
“放肆。”云昭明心头的怒气燃在脸上,全变成了铁青之色,“朕问你这些没用的了?你给朕说清楚,是哪个宫里哪个妃子手下的嬷嬷,胆大包天,竟敢如此!”
“是……是栖凤宫的桂嬷嬷……”邱龙血肉模糊的脸微微抬起,浑浊的目光看向皇后的方向。
“你撒谎!”皇后面色苍白地冲上去,抬起脚便往邱龙头上踢去。
栖凤宫,谁不知道,栖凤宫便是云国皇后的寝宫。
“住手!”云昭明脸上的怒气犹如火山爆发前的青烟,一闪即逝,“皇后,你打人之前,最好先把事情说清楚。”
“臣妾是冤枉的!皇上,你千万不可听信此人的鬼话,这人绝对惠妃的棋子,在此施演的苦肉计,想要坑害本宫!”
皇后虽然面无血色,却应变急智,指着惠妃狠狠骂道:“你这贱人,自己偷人事败,竟敢如此诬陷本宫……”
“皇上,臣妾绝不敢诬陷她。”惠妃终于颤颤站起身来,“黄太医口中那盆兰花,确实是皇后送给我的。”
“你……贱人……”皇后眼中惊恐一闪而过,咬牙切齿,指着惠妃怒气上涌,“贱人你血口喷人,颠倒是非!”
云昭明叹了口气:“够了。皇后,你宫里的桂嬷嬷今天早晨在刑部已经招认一切了。只不过,她那一把贱骨头不如这贼犯,酷刑过后虽然认罪,却也一命呜呼了。”
“什么……”
皇后连退三步,脸色青白,险些一头摔倒在身前的玉阶上,一旁的云赤炎连忙过去扶住,却也是心惊肉跳,面如白纸。
皇后摇摇欲坠,惊慌之余,不由得心头一阵凄惶……
桂嬷嬷跟了自己那么多年,又是她的乳母,今晨御衣坊的人叫去,说是要给她今年纳鞋的新花样,没想到,却是被带到刑部去了……
“朕本以为,你跟了我那么多年,又贵为皇后,下面还有太子,本来不至于做出如此令人发指之事,谁知道,你竟然倒行逆施,阴毒险恶至此……来人,宣朕旨意,废除平陵公主皇后之位,废除云赤炎太子之位,与其母一同,打入冷宫,贬为庶人。”
“云昭明!”
闻言,皇后一把推开了身侧的太子,脸上的表情扭曲而疯狂,尖声喊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跟了你那么多年!我堂堂平陵公主,嫁给你半辈子,除了给我儿子一个太子的虚位,你就一直宠信这贱人。”指着惠妃,怒不可遏,“从前宠她,现在又宠她的儿子!你扪心自问,你何时像对他们一样,对过我们母子!”说到此处,捂着脸痛哭起来。
“赤炎庸惰无能,朕当初为了兑现对你的承诺,一直尊他为太子,这些年来,可有丝毫偏差?”
云昭明语声中有一丝的沉痛:“我重用老四,就是为了今后,他可以辅佐赤炎,让我们云国国安民富。可惜……刚才我问你儿子,是否要处置老四的时候,他居然斩钉截铁地说,要重惩他……一个太子,处心积虑排除异己,连对自己的兄弟都没有仁爱之心,朕留他何用?”
“皇上,你不可如此……你罚我不要紧,但赤炎他只是一时糊涂……”皇后哭得歇斯底里,却已经由刚才的愤怒变成了哀求。
“父皇,你饶过儿臣吧,儿臣再也不敢如此了。”云赤炎也跟着哭了起来,随着他的母后一起,跪倒在地。
“来人,带下去。”云昭明转过脸去,不再看痛哭的皇后和太子。
“皇上……皇上……饶了我们……”
尖锐的哭叫声渐渐消失在殿外,血糊糊的人犯也被拖下去了,朝堂上安静下来,只留下了一滩干涸的血污,除了有微微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