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的手将帕子捏的死紧,长长的指甲透过帕子戳进了手心里,钻心刺骨的疼:“当年我说什么来着?一个无依无靠,无名无姓的卖货郎,有什么好,你死心塌地的要跟着他!我别着你的头,压了你几年,你倒好,最后一不做二不休的珠胎暗结。我不得不放你走!我当初说什么来着?要你们永远不出现在我面前!你们是聋了不是!还敢住在杜家村!”
杜家村距离芦花乡不过两刻钟的功夫,近的很。
大姑又看了一眼越见暗沉的天色,噗通一声冲着林氏就跪下了,她砰砰砰的磕着头,道:“娘,您就行行好,让爹跟兄弟过去帮把手吧!她爹病了好一阵子家里的银钱都花光了。如今我们全指着那几亩地啊!现在快下雨了,再收不上来就交不了租了!交不上租,她爹就没法看病啊!他还病着呢!”
大姑口口声声都是一个他,这让林氏又是气又是恨,看着大姑砰砰两下将额头磕的破了皮心更是止不住的心疼,她抖着手指着田氏让她扶人起来,嘴上却是半点儿不饶人:“早知今日你当初做什么去了!你不跟着他走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你让全村子的人戳你娘我的脊梁骨啊!你娘我刚强了一辈子!就因为你抬不起头来!就因为你我十年没出过门啊!”
十年不出门?
安小熙听着就是一呆,她好好想了想,确定自己听过刘氏说过,林氏出门去过河边给三郎洗尿布,当年郑安氏生产她还上门伺候过月子,就是去年赵二伯的儿子成亲,林氏也是去吃过喜酒的,这瞎话说的。
“娘!”大姑死活不起来,可这头也没再磕下去,伏地唤了一声后哭了起来:“女儿也是没法子了才会回来求您!您就答应了吧!他,他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了啊!娘!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咔嚓嚓!”
伴随着大姑凄厉的哭声,几道闪电划过天空,旋即就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
听到了关键的部分,安小熙看天色不好也就没再听下去,扭身就往外院跑去,她前脚进了西厢房,后脚一个炸雷下来,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子夹着冰雹就落了下来。
刘氏赶紧把门关上,又隔着门缝往外瞧了一眼,道:“也不知道地收完了没有。”
就这么眨眼儿的功夫,外面的天已是阴沉的跟晚上似的,安小熙接着灶里的火光找到了油灯点上,安慰刘氏:“李叔几个看着就是干活的好手,就是都收不完也差不多了,只可惜了我的树苗,也不知怎样了。”
刘氏笑着横了她一眼,弯腰去看炖在砂锅里的肉,道:“那都是上战场的好汉,到你嘴里跟个庄稼把式似的,那能是我们能比的了的吗?”
安小熙笑嘻嘻的不言语,见安小梅不在这里,不禁问道:“大姐呢?”
刘氏往倒座儿那努了努嘴,道:“我把炖肉的法子教给她了,又给她捞了一根骨头回去熬汤,这会儿应该炖上了吧。”
安小熙闻言放心的点点头,林氏不能够吃辣,半点儿辣都不能碰,她刚才可是跟安小梅说了,那红烧肉要多多的放辣椒才好。
哼!就让你看的眼馋!看得到吃不到!
刘氏看过了肉,又忍不住开了门去看那小孩儿拳头大的冰雹,听着那叮叮当当的冰雹落地声,她就全身发颤:“也不知道二郎四郎怎么样了,这么大的冰雹。”
安小熙上前帮她把门掩上,弯腰捡起地上兵乓球大小的冰雹,就这么会儿功夫就溅进来四五块冰雹,可见外头下的多急,她也忍不住有些担心二郎四郎,不过这会儿也只能宽慰刘氏,不让她想太多:“有李叔他们护着呢,娘你且放心就是。”
外头炸雷声声不断,合着冰雹叮呤当啷的落地声,格外的让人心慌起来。
安小熙的宽慰让刘氏放了心,饶是如此她转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往外又看了一眼这才掀开红烧肉看了看,差不多快要炖好了,过上一会儿,加了些许醋进去就端了锅。
安小熙已经把煮的差不多的肘子跟肉骨头捞了出来,分开放在碗里,见刘氏那边端了锅,她就把洗刷好的炒菜铁锅放了上去。
那头刘氏将锅里煮的香浓的骨头汤盛了出来,重新添了水把整只鸡下锅里,加了猪油茴香去煮,到了八分熟再捞上来,用香油灼黄,放回锅里加酱油,酒,葱去收汁,只待煮好了之后片碎,浇上汤汁就可以了。
这本是清《随园食单》上的做法,安小熙上一世琢磨了出来,着实爱吃,因此记得清楚,又教给了刘氏如何去做。
刘氏不愧是做了几十年饭的慈母,只听安小熙说了一次,做出来的竟比她做的还要好吃许多。
刘氏忙着,安小熙自也没闲着,因着肘子在大锅里已经煮的软烂,这会儿只要用酱煨一下就出锅了。
刷干净了锅,安小熙重新放到火上,待锅干之后放少许的油,葱姜蒜大料辣椒等物放下去爆香,然后费力的端起一盆子的肉骨头给倒进了锅里。
刹那间锅里噼啪爆响不断,合着外面的雷电冰雹之声,足足的让安小熙的心漏跳了好几拍。
刘氏百忙中回头看了她一眼,接过她手里的铲子将肉骨头翻了几翻,待肉都微微变色之后倒入了酱油,又倒了半勺孙氏制的甜面酱,半勺自家制的咸面酱进去,翻炒几下过后加入了猪骨头的高汤小伙煨着。
油爆的声音下去,安小熙的耳朵里就只剩下了外面的雷雨之声,过的片刻就可以仔细分辨出外面的一些动静了。
许是豆儿哥哪个兄弟调皮,出来捡冰雹被豆儿哥娘训斥了,又许是后面哪家人家的小子调皮了,哪家的房顶被冰雹给砸破了一家人乱乱糟糟的不只是躲雨还是先上房顶设法遮雨,还是先挪了家具物事……
忽然,就有杂乱的脚步声到了门口,大门咿呀一声被人给推了开来,紧接着就是田氏的声音:“爹,回来了?可有伤到?”
安小梅也站在门口招呼安江与王洋:“你们可是回来了,可把我给急坏了,有没有被冰雹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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