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的墨香在周围浮动,阿灼的睫毛微微抖动着,脸上有凉凉的感觉。
阡陌坐在阿灼的床边,一点一点地替阿灼抹着药,动作轻柔,就好像一用力,手下的人就会像瓷女圭女圭一般破碎。
墨染的深眸里看有淡淡地自责,阡陌又想起了白日的事。看着阿灼脸上红肿的掌印,阡陌越发觉得自己下手下得太重。
“仙君”阿灼糯糯的声音传来,阡陌抬眼,阿灼已经醒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望着他。看着那双干净的眸子,阡陌想,自己怎么下得去手,当时也是气疯了。
“阿灼,还疼吗?”
疼,一动嘴,半个脸颊都是疼的。可是阿灼看着阡陌眼里的自责,那一句疼喊不出来。宴会上是她闯祸了,惹得仙君生气,仙君才打她的吧。
阿灼感觉眼泪又要流出来,忙轻轻洗了口气,忍了眼泪,微微扯着嘴角,笑着摇摇头。
阡陌低头望着阿灼一脸隐忍,还想对他微笑的奇怪表情,心中一动。明明是那么疼,还想装作不疼的样子,她何必这样执着?
阿灼好像听见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阡陌弯了腰,替阿灼理了理头发。“阿灼,今日的事,是我下手太重。但是,你要记得,无论是在六界的何处,有些人是你冒犯不得的。”
“就像云瑶公主吗?”
阡陌虽然也觉得云瑶今日的话有些过分,但阿灼的反映未免太过激动。阿灼看到阡陌微微颔首,心上堵得慌。
“可是,阿灼没有错。阿灼只是喜欢跟着仙君。”阡陌已经离开了竹屋,阿灼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喃喃道。心上有株长着刺的藤蔓在不断盘绕,阿灼期许着那藤蔓会开出花,却又害怕被这刺划破皮肤,流出血来。
淅淅沥沥地冷雨打散了池面的平静,阿灼披散着头发,抱着身子缩在竹屋的阶梯上,她不知道原来仙界也会下雨。
雨里那盏挂在屋檐的灯晃得厉害,阿灼一闭上眼,慢慢的都是云瑶眼里不屑地冰冷和寒明出手时的狠戾。
有温暖的东西忽然靠在了她身上,阿灼把埋在臂弯的头抬起,才发现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只淋得湿湿的大黑狗。
玄窦白天看见阿灼跑出去,就立刻拦住了那群想追她的女侍,结果被二郎神给狠狠训斥了一番,这一个月都被罚不能变成人身了。
大半夜他费了好几个时辰才溜了进桃林,自从上次在幻境害的阿灼差点死掉,墨仙就不准他进重墨阁了,桃林入口都摆了好几个阵法。
“别哭了,不就是被打了吗?等你哪天厉害了,给他打回去。”听着玄窦安慰她的话,阿灼心里暖暖的忽然就笑了出来,也不管玄窦身上现在全是水,还没烘干,一把就圈住了大黑狗的脖子。
“嗯!等我修炼好了,我就打回去!豆豆还是你对我最好。”
被阿灼抱得快喘不过气玄窦使劲挣扎着,心里骂着,老子再也不要对你好了,快放开,喘不过气了!
桃林入口,阡陌提着灯,望着竹屋笑得一脸欢愉的少女和她怀中的大狗,终是放下心来。转身,隐入了雨幕之中。
雨过初晴的空气里有着特别的怡人香味,阿灼今天很早就起来修炼了。阡陌来时发现阿灼在修炼倒是很惊讶,没想到她突然就勤快了。
阿灼见到阡陌来了,一咕噜就跑了过去,双手负在身后笑得灿烂。
“仙君,今天煮茶吗?”
阡陌挑眉,往日里听到他说要煮茶就是一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怎的今日反倒问起他来了。
“怎么,难不成想喝茶?”
“嗯!”
望着那双亮灿灿的眸子,阡陌的心情也是大好,虽然不明白阿灼今日怎么变性了,但还是变出了茶具。
阿灼趴在桌上,看见袅袅白烟后眉眼清远如画的阡陌,唇角蔓延开笑意。时光好像很安静,这不言不语里,连桃林风里的落花都慢了脚步。
“仙君,以后你去哪都带着阿灼好不好?”
“怎么,又想出去玩?”
阿灼咬着唇,不答话,只是仍旧痴痴地望着阡陌。
“仙君以后不打阿灼,也别让别人阿灼好不好?”
听着这带着恳求的声音,阡陌心中忽然柔软,他带她上天之前,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现在似乎胆小了很多。
良久,阿灼都快睡着了,她听到身旁传来温暖如春风的声音。
“好”
桃林里飞红阵阵,青竹茶几边仙君如画,少女如歌。而此时的花池阁里却是阴云密布。
所有的侍女的都站在阁外,阁上,穿着百花绣金红裙的云瑶倚着栏杆,面若寒冰。
眼前好像还是阡陌冲出去寻找那个桃妖时的背影,不过一个桃妖,既没有绝色的姿容,有没有高贵的身份,竟然把她好好的宴会搞得乌烟瘴气!
“公主,有为仙子想见您。”
“你们一个个会做事吗?本公主是什么人都能见的?随随便便连个名号都没有的仙子都能通报?”
“是,是。”侍女看着被云瑶打碎的茶具,哆哆嗦嗦地退了下去。
“公主,那位仙子不肯走,她说她是玄女娘娘的弟子。”
云瑶皱眉,她和玄女娘娘并没有什么交集,怎么会有玄女的弟子来找她?
“算了,你把带上来。”
云瑶打量着来人,碧纱遮了面目,但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沉沉死气还是让云瑶吃了一惊。
“仙子既然是为玄女娘娘送消息的,请坐吧。”
“不用,我这次专程为公主而来,这话也只有公主听得,让侍女们下去吧。”
云瑶眸光微动,眼前的女子说话透着阴冷,口口声声说了为她而来,倒是让她挺好奇。
挥手屏退了侍女,这才问道“本公主觉得自己并不认识你。”
“公主认不认识没关系,只是我想要公主的一样东西。”
凤眸微黯,“什么东西?”
“繁花明珠”
繁花明珠?那是花神用来号令百花的东西,她要这珠子做什么?
“这珠子乃是我号令百花之物,你怎敢向我讨要?”
“借用,不是讨要。”繁花明珠,集万花之魂,上古传言,借此珠能断血契。不管是真是假,她都要试上一试。
“借用?这花神之物,关系重大,你不过是玄女的弟子,你觉得你有这个资格?”
云瑶似乎感到碧纱下的女人在笑,她有些生气,这些身份低微的人竟然都敢藐视她。
“公主,你觉得那个叫阿灼的桃妖有资格和墨仙大人在一起吗?”
“大胆!”云瑶怒拍椅子,站了起来。
感到越来越具有压迫力的仙力,湘歌稳了稳神,继续说道“她肯定是没有资格,但是仙君看中她要多过公主。公主就不怕哪一天,这下贱的桃妖会让仙君喜欢上?”
云瑶的法术直接打在了湘歌身上,湘歌吃痛,跪了下来。
只是那双沉寂如死水的眸子却在这一刻有了光彩,直直地盯着云瑶。“湘歌可以帮公主,让那下贱的桃妖不敢在痴心妄想!”
云瑶收手,眼前跪着的女人阴冷的眼神让她有些发怵。“哼,想教训人,本公主自有办法,哪里用你来指手画脚!”
“哈哈哈哈哈,公主你生来高贵,出手必然会引起人的注意,且手段也不够狠毒绝辣。到时候反倒让墨仙厌恶可如何是好?”
“你!”云瑶凤眸里满是怒火,想一掌结果了眼前的女子,但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人的话都不错。
“公主,不要再犹豫了。你这里拖一分,那桃妖便多一份痴心妄想。晚了,可就没办法了。”
云瑶想到陶灼望着阡陌眼里的那份炽热,冷了面色。
“说,你想怎么做?”
“回公主,自然是让她很墨仙大人,被墨仙大人亲手结果了的好。”
被自己心心念念所爱慕的人亲手结果性命,真是狠毒。不过,这个女子是和桃妖有仇吗?云瑶看着湘歌,心中这样想着。
重墨阁。
桃林里一片静静无声,阿灼月兑了鞋子,散着长发坐在池边梳理着头发。月光洒在池上,朦朦胧胧地让阿灼不禁下了池。
桃林的墨池水并不冰凉,甚至还有些微暖。水底是光滑的鹅卵石,阿灼轻轻在上面滑动着脚步,玩的不亦乐乎。
温良的水拍打着肌肤,阿灼觉得身上的衣服都黏黏的,瞧着夜半无人,干脆把外衣都月兑了,只穿了一件粉色的薄纱里衣,钻进了水里。
青丝像海藻一般浮在池面阿灼整个人藏在水里,仰面从水底望去,看到的一切都有种不真切的美丽。
阿灼缓缓转动着身子,看池面上被风吹来的落花。正转着,忽然头顶就黑了。
眉如远画,眸如璨星,隔着那一层薄薄的池水,她忽然看见仙君的脸,整个人都愣住了。
阡陌也是愣住,他夜半无眠,不知怎么地就走进了桃林,隐约看到池边有微弱的光芒,走进才发现是阿灼的金灵子。
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谁知道,一走近却见到了藏在池中的阿灼。
三千青丝飘如浮萍,隔着一层池水,水下少女的眸子恍恍如天上明月。
风轻轻吹着一林的桃花,吹皱了那一池的碧水。月色皎洁,朦胧恍惚。池上池下的人,都安静地像是不存在。
许久,阿灼忽然笑了起来。阡陌望着水下的笑脸,瞬间觉得,这个笑容,也许十里春风皆不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