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止站在金芒闪闪的龙座前,两手抱拳,恭敬的向九五至尊拱起,低首答,“臣如何看不紧要,关键是皇上如何看,想怎么看。”
一语道破了天机。
他是个直臣,对任何人都可满口胡诌,但对皇帝一定实话实说。
换别的朝臣像他这样,早就被拉出太极殿砍头八百次,‘直’是公孙止的个人风格,别人学不来。
钟文斌吃他这一套,坐正身形,接过王勉捧到跟前的漱口水和湿巾,一边做简单的洗漱,一边道,“前日探子来报,凤国排行最小的毛崽子兵变,逼凤锦深退位让贤,此事你当知晓吧?”
无论疆土大小还是国力强弱,在十七国中,啻鬽、玄骁、凤国三足鼎立,东蔚只能算中庸,和凤国之间只隔了一个巴掌大的陈国,一条直线画下来,大凤与东蔚仅距离七百余里。
真的打起来,战火最多三个月就会烧到京城。
东蔚,绝然不是大凤的对手。
当下乱世,战事说起就起,钟文斌登基之初便已开始防范,只是他没想到,相安无事几十载,最后按捺不住的竟然是散漫之名传遍天下的凤锦流!
故而他才会用’毛崽子’形容那小子,暗讽自己看走了眼。
凤锦流三年前来过东蔚,犹记得当时还带了许多迎合钟文斌的礼物,与着若干皇室贵族、大臣政要的映像:除了面皮不错,极其轻浮随性,但胜在没有架子,好相处。
典型的皇族纨绔,简称:专业败家子。
最让人记忆犹新的便是在酒宴的谈笑间,十九皇爷恭维说,东蔚出美人,无意撞见的女眷们都不禁令到他心魂荡漾。
还说,将来要娶东蔚的贵族女子做皇妃。
只因他这句话,他在归国三个月里,还有大臣舌忝着脸跑到钟文斌跟前来,委婉的表示,自己家的闺女愿意牺牲小我,前往大凤联姻!
如今可好,此人羽翼丰满,一不做二不休,先在自家把脸面翻得干脆,兵马大权紧握在手。
一言蔽之:东蔚也太平不了多久了。
公孙止暗中把今日面圣的缘由,还有皇上提起凤国内乱一齐做联想,当即会意。
东蔚一直没有立太子,皇上心中的太子,始终都是战死的大殿下,而大殿下未留骨肉,晴公主与他一母同胞,膝下就剩素玥姑娘独一人,皇上不疼她,还能疼谁呢?
既然无法安保太平,何以不遂了自己看重之人的心愿?
“臣知道该怎么做了,谢圣上明示。”
言罢,退出太极殿。
刚到威严的铜雕门槛边上,转身间隙,他听见钟文斌忧心忡忡的叹:“想不到东蔚几百年的基业,会在朕的手里毁于一旦,莫不是朕的皇帝做的太久,太安逸了么?”
分明已是迟暮之年,他本也想过将皇位传给众多儿子中的一个,自己落得轻松,可是…
逝者已矣。
听了皇帝的叹息,换别的大臣,早就跪回去,说尽安慰之言。
公孙止想了又想,终归一言不发,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