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愫音的意思，闻者皆心中有数。
深广的匠司坊里鸦雀无声，众宫人匠人全都跪在地上，做恭送圣驾的肃静模样。
明媚的光自正门铺展投洒了大片，渺小的尘埃在里面飘散流转着，钟文斌犹如一座石雕站立在门外，身影被刺眼的暖阳拖拉得长长的，向坊中无声的延伸去，尽头处，是他最宠爱的血脉。
长久，他仍然没有转身，只是问，“你当真愿意？”
林愫音连犹豫都不曾，“素玥愿意！”
“好，好……”
苍老的声音压抑着轻微的颤抖，却是妥协了。
罢了，他起步先前行了两步，继而又停下，再道，“无论如何，朕不会亏待你，否则有朝一日，朕若去到阴曹地府见了你外祖母和你娘亲，要如何她们交代呢？朕，该如何交代呢……”
谁也看不见老皇帝此时到底有着如何的神态表情，连柳新元都拿不准他到底是真的心疼，还是仅仅在演一场戏。
唯一清楚的是，这一回，自己失算了。
……
须臾。
湖蓝色的衣摆像是一弯色泽艳丽的流水，轻盈的飘进林愫音低垂的眼眸。
“还不起来？”公孙连城复杂的睨着她，问。
她抬头回视他一眼，在那张冷若冰霜的俊容上找到欲言又止的探究之色，不觉好笑。
这人脑子清晰，长相也不赖，就是过于严肃老成，正直不阿。
是以，林愫音总忍不住逗他。
“如何连城公子也是素玥的武教师傅，看在这份情义上，公子有疑问，素玥定知无不言，只公子若期待素玥这个徒弟心无半点城府，怕是不能够了。”
没错，她刚才就是在回敬柳新元。
想给她配门险恶的亲事可没那么容易！
她借力打力，以东蔚之名，要嫁就嫁最好最厉害的，有外祖在，会给她找歪瓜裂枣的男人？
公孙连城正是看出她的用心，暗叹她应对快，活络绝妙，纵横官场的柳太师竟都在她面前栽了跟头。
再来，不免对小小年纪的她’另眼相看’。
“你有没有城府，同我有何相干？”
不和这狡猾丫头纠缠于此，他走到放置字模的长桌前，随手拿起一张印好的文章来看，字迹清晰明朗，单个的字模拆卸方便简单，为何从前无人会变通？
还有这纸张，他用手一捻，非但毫无破损，指尖还能感受到一股柔韧劲儿。
要是以前的宣纸，早就坏了。
这就是近来迅速传遍中土十七国的锦流宣么？
凤锦流……
此人可比柳新元要危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