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辞过太子和太子妃,回头唤道,“云欢,太子妃府上有事,我们不好打扰,快走罢!”说着又向两位皇子施了一礼,就带着阮云乐向大门去。
阮云欢也不以为意,也向淳于信二人施了一礼,又向樊香儿等人一点头,转身跟去。
淳于信跟上两步,说道,“区区臣女捉弄皇子,该当何罪?”话说的极低,虽然前院里人来人往,却只有阮云欢一人听到。
阮云欢微微抿唇,含笑道,“臣女是从顺城乘船,直行了七日才到了江城。从江城换乘马车,五日到达丰城。殿下,那丰城的确是个好地方,却只有三条大路相通,一条便是通往帝京,另一条通往江城,还有一条嘛……是通往边关!”
她声音朗朗,侃侃而谈,旁人听在耳里,只以为是淳于信问她这一路的风情。初时淳于信见她答非所问也是一愣,可是听她一说到丰城,不由心头一跳,才知道她暗指自己偷赴边关,竟然借此要协,不由心中暗恼。
阮云欢抬头,与他直直对视,眸中竟无所畏惧。
对上她波光潋滟的眸子,淳于信心头一跳,只觉得她的眸子像一汪深泉,竟吸引他不断的陷进去……陷进去……
“阮大小姐这便走了吗?”一道幽冷的声音响起,将对视的二人惊回。阮云欢回头,却直直撞上一双冷漠的眸子。阮云欢扬眉,挑了挑唇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施礼道,“五殿下!”
淳于昌冷冷向她注视,两道凌厉目光,似乎要穿透她望进她的心里去。刚才,她轻轻一句话,就令太子将自己的人乱棒打死,他实在想知道,她是知道了什么,还是无意之举?
但是,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清潭,乍一看似乎包罗万象,仔细一瞧,却又什么都没有。
阮云欢对他冰冷的目光似乎一无所觉,轻声道,“母亲正在等候,若殿下无事,云欢告辞!”见过礼,绕过他就走。
“阮大小姐!”淳于昌将她唤住,眼里的冰冷瞬间褪去,露出一贯的温和,“阮大小姐小小年纪,遇到这等事竟然如此镇定,当真令人佩服!”
阮云欢浅浅笑开,福身道,“五殿下过奖!臣女又哪里及得上五殿下万一?”再不理他,带着婢女扬长而去。
看着淳于昌黑了俊脸,一边儿的淳于信倒不由笑了出来。这位阮大小姐,怎么像个炸刺儿的刺猬。
府前下车,阮云欢带着白芍、红莲往里走,赵承跟上一步,低声道,“小姐,刚才得了准信儿,那两个人,果然是三皇子的侍卫!”
“嗯!”阮云欢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径直进府向后院去,见角门上守着两个小丫头,便问道,“夫人呢?”刚才一下车就没见秦氏和阮云乐。
“二小姐受了惊,夫人带着她先行回去歇息!”小丫头忙回。
阮云欢点了点头进门,向自己院子方向走了一段,说道,“红莲,你先回去!”突然转身,拐上岔路,向老夫人的院子行去。
红莲一怔,应命停下,白芍紧紧跟在后边,见四周没人,跟上两步问道,“小姐,我们这是……”现在天色尚早,还不是问安的时辰。
“太子府出那么大事,想来老夫人也得了信儿,母亲既然顾不上,我们也要去报个平安,免得老夫人惦记!”阮云欢一边答,脚下却丝毫不缓。
事实是,回府这几天,每天晨昏定省,老夫人不是睡着,就是在念经,再也没有机会说上话。
“大小姐……”紫竹苑门口的小丫头没料到她来,吃了一惊,来不及阻拦,已经被阮云欢径直闯了进去。
“祖母,云欢给袓母请安!”阮云欢一进门,就见老夫人正在榻上坐着,便跪下见礼。
老夫人一怔,向身边的罗妈妈瞧了一眼。罗妈妈忙去将阮云欢扶起,说道,“大小姐不是去太子府饮宴吗?怎么这个时辰便回?”
阮云欢道,“太子府中出了些事故,云欢恐祖母担心,故而来报个平安!”说着话,向老夫人细细一瞧,见她脸上全是惊愕,不由一怔。
太子府从出事到她们回来,中间有一个多时辰,怎么老夫人竟没有听到消息?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阮云欢却没有时间多追究,上前在老夫人下首坐下,轻声道,“今日饮宴,云欢见到李尚书的夫人,提起我娘,倒是好一场伤感!”一边说,一边留意老夫人的神情。
老夫人身子微微一震,瞬间变的平和,说道,“嗯,那位李夫人,我记得是护国大将军家的小姐,不知道陈将军可好?”
阮云欢见她顾左右而言他,心中便有丝了然,顺着她的话点头笑道,“护国大将军老当益壮,听说如今一顿能吃五碗饭呢!”
老夫人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正这个时候,门外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小丫头声音禀道,“老夫人,夫人来了!”帘子一掀,秦氏便走了进来。
“哦,云欢先来了!”看到阮云欢,秦氏并不意外,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便堆上一脸的笑,向老夫人道,“儿媳回来,原该先来向母亲报个平安,只是云乐吓着了,死抓着我不放!”
老夫人点了点头,叹道,“方才云欢也正在说,好好一场宴会……唉!你们没事便好!”
阮云欢垂着头,悄悄抿唇。果然姜是老的辣,老夫人这个马虎眼,打的可是恰到好处!
就听老夫人又道,“难为云欢小小年纪,也想的周全,怕我担心,巴巴的跑了过来!罗妈妈,你将我那只祖母绿的镯子拿来,赏给云欢!”
罗妈妈忙答应着去了。
秦氏见老夫人用手掩了掩唇,忙道,“母亲说这半天话,想也乏了,还是早些用药,歇了罢!”
老夫人“嗯”了一声,吩咐丫头取药,才又转向阮云欢道,“你也累了,又受了惊吓,这就回去吧!”神色间,果然露出些倦意。
阮云欢顺势起身,谢过老夫人的赏,行礼告辞。
刚刚出门,就见罗妈妈捧着一只织锦缎的匣子过来。白芍正要去接,罗妈妈却侧身闪开,笑道,“大小姐真是素简,身边儿也不多带几个人,还是老奴送送罢!”捧着匣子,行在阮云欢身后。
阮云欢微微一笑,也不推让,便一路回自己的锦阑轩。
罗妈妈跟着一进屋子,见只有白芍、红莲二人,忙“噗嗵”一声跪倒,老泪纵横,说道,“大小姐,你救救老夫人吧!”
阮云欢吃了一惊,忙亲手扶住,说道,“妈妈这是说的哪里话?”
罗妈妈拭一拭眼泪,说道,“大小姐,老奴不能久留,只说一句,老夫人如今受着夫人的钳制,那院子里、屋子里都是夫人的人,可信的也不过老奴一人!老奴知道,大小姐是个有主意的,便是瞧在过世的夫人份上,也想法子救救老夫人!”
阮云欢听她提到生母,不禁心头一震,要想细问,却见罗妈妈已经收拾脸上的凄容,换上一张笑脸,大声道,“大小姐如此抬举,可折煞了老奴,老奴这便回去了!”砰砰磕了两个头站起,目光一扫,从阮云欢妆台上拿起一只寻常的玉簪,低声道,“大小姐,老奴失礼了!”说着退了出去。一进一出,竟然只短短片刻功夫,没有听到她说话的人,只会以为是阮云欢赏了东西,她跪下谢恩而已。
听着门外丫头的招呼声远去,阮云欢深深吸了口气,心中念头电闪。
今日在老夫人房里,自己分明说起亲生母亲,老夫人却将话岔开。而刚才罗妈妈的言行举止,又似乎印证了些什么……
略想了想,唤来何妈妈问道,“这几日,我交你们的差事办的如何?”
一边奉茶的红莲愣了一下,心道,“小姐几时吩咐何妈妈差事,我竟然不知道?”
何妈妈却脸无异色,回道,“小姐,这几日这府里上上下下的奴才,老奴多有接触,发现当真有古怪!”
阮云欢接过红莲手里的茶,点头说道,“说来听听!”
何妈妈道,“闻说这府里的奴才,十年以上的老人儿也就管家和老夫人身边的罗妈妈,再就是夫人带进府来的两房陪房。”
阮云欢抿茶的手一停,说道,“夫人的陪房也就罢了,常管家和罗妈妈,你知道些什么?”
何妈妈道,“管家原是老爷年轻时的书童,一直跟着老爷,后来娶了夫人身边的一个丫头,叫什么香雪的!而罗妈妈原是老夫人的陪嫁丫头,本来嫁给了田庄上的管事,可惜那管事亡故,罗妈妈年轻守寡,也没有生养,便留在老夫人身边伺候。”
红莲这才想到,刚进府第一天,阮云欢曾经吩咐她们多和府里人接触,却没想到这是一桩差事。
阮云欢沉吟未语,白芍一边诧异道,“寻常人家,奴仆自然是用的长久的牢靠些,相府虽然比不上那些名门旺族,但老太爷曾是帝师,老爷做丞相也有十五年了,也算盛极一时,府上怎么竟会没有几个老人儿?”
何妈妈道,“正因如此,我才觉得这其中必有古怪!”
阮云欢点头道,“你们能想到此节,也算不易!”想了想,说道,“红莲,你唤赵承来,我有事吩咐!”
红莲刚刚出去,就听门外小丫头回道,“大小姐,老爷命了人来,请小姐到书房去!”
阮云欢挑了挑眉,眸光微冷。
白芍低声道,“小姐,难不成是今天太子府的事,夫人说了什么?”
阮云欢冷笑道,“纵说了什么,又能怎样?”吩咐白芍寻了件鲜亮衣裳换上,重整了妆容,才施施然向前院里去。
阮一鸣正和管家常青说话,见阮云欢进来,便停了口,向她上下打量一眼,说道,“方才闻说太子府出了大事,你妹妹受了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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