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欢,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便打上相府去!”
“云欢,前天听说太子府出事,你可曾受伤?”
“云欢……”
……
阮云欢笑着,一边回答,一边见礼,“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四表哥五表哥六表哥七表哥!”
汤氏被一群儿子挤到一边,不满瞪眼,“喂,你们这样粗鲁,仔细吓着云欢!”顺手拍开两个,将阮云欢拽了出来,说道,“你们不是备了见面礼?还不去拿!”
“娘,你怎么知道?”老七公孙致哀嚎,他们分明做的很隐密啊!
“就你们几个臭小子鬼鬼祟祟的,还想瞒得过谁?”汤氏翻白眼。
“老七,一定是你说漏了嘴!”老六公孙衍懊恼的抱怨,向阮云欢瞥去一眼。本来想给表妹一个惊喜的。
“我没有!”公孙致涨红了脸。天知道他憋的有多辛苦。
“行了行了,快去快去!”汤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将几个儿子像赶苍蝇一样赶开,才又道,“宁儿,你去请你娘也出来坐坐!”
“是,母亲!”老五公孙宁含笑应了一声,向阮云欢一笑,转身离去。
阮云欢瞧着他俊挺的背影,一瞬间,心头有些酸痛。上一世,就是舅舅这个庶出的儿子,竟然……为她而死!
汤氏瞧着公孙宁走远,轻轻一声叹息。阮云欢回神,问道,“舅母是为了五表哥的亲事烦心?”
“你也听说了?”汤氏扬眉,叹了口气,说道,“当年原是奉嘉为了表明心迹,如今却连累了宁儿!”
公孙宁的生母,是大邺朝北部弩洞族的奉嘉公主。十八年前,弩洞族受涉流国挑拨,起兵叛乱,当时还没有袭爵的镇国大将军公孙明远奉命平乱。而奉嘉公主见大兵压境,心知是灭族之祸,便一力促成和谈,随大军回返帝京,亲自递交和书。
哪知道在回京途中,奉嘉公主见公孙明远生的英姿挺拔,为人果敢勇决,便心生爱慕。在大邺朝的金殿上直言陈情之后,又提出一个附加条件,要嫁公孙明远为妻。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连公孙明远也是一脸的错愕。临阵招妻,这可是死罪!更何况,他早已娶定国公府的嫡孙女汤氏为妻,还生有四个儿子。
只是如果不应下这门亲事,就怕和谈不成,再起刀兵,可是应下这门亲事,又置大将军夫人汤氏于何地?就在皇帝两难的时候,定国公提议传汤氏上朝,由她定夺。
汤氏与公孙明远伉俪情深,这种事自然不会乐意,但金殿上一见,只觉得奉嘉公主深明大义,对公孙明远也是一片痴心,更是为了大局着想,便做主迎奉嘉公主进门。
奉嘉公主见汤氏通情达理,坚持不做平妻,最后得了个二品诰命,立为侧夫人,一时间被传为佳话。
公孙宁出身虽然不低,偏偏只因生母终究只是侧夫人,他的头上便冠了一个庶子的名号。幼年时,因汤氏为人宽厚,对这个庶子也和旁的儿子一样,倒也并没有区别,可是到了这几年议亲的时候,才知道庶子和嫡子天差地别,首先便被各大世家豪门拒之门外,纵然有人愿意联姻,也不过娶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汤氏不愿意委屈这个孩子,一直拖到现在。
阮云欢知道舅母的心事,柔声安慰道,“五表哥今年不过十七岁,旁的人家虽然早议了亲事,可他身在将门,再晚几年也不碍事。”笑了笑,换了个轻松的语调,说道,“四舅舅还不是年近三十才成亲?说不定五表哥也一样,好的姻缘也在前头等他呢!”
汤氏被她一开解,心里也是一松,笑道,“就是你这张小嘴儿讨人喜欢,唉,若是我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多好,偏偏肚子不争气,只生出那几个臭小子,只会淘气。”
阮云欢听她又说出这些话来,不由抿唇笑道,“舅母这话说给云欢听听倒罢了,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岂不是要说舅母骄情?”
汤氏一听,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说的也是!”
公孙老侯爷一共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阿如只留下阮云欢这一点血脉。而四个儿子成亲之后,孙子辈一个一个出世,却是清一色的男丁,竟然没有一个女孩儿。
这件事从老侯爷起,乃至公孙明远兄弟,都引为憾事,可是看在旁的豪门旺族眼里,只觉得公孙一族人丁兴旺,眼红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想到公孙一门竟然是不稀罕儿子,只宝贝闺女?所以阮云欢拿这话来取笑。
湖边一处清凉的亭子里,早已备下新鲜的水果、细点,阮云欢和汤氏说说笑笑进了亭子坐下,丫鬟刚刚奉上茶来,公孙宁已经扶了奉嘉公主进来。奉嘉公主先向汤氏见礼,唤道,“姐姐!”
汤氏扶住她,笑道,“这许多年,我教得了旁人,却教不了你,总是拘着这些规矩!”指了指阮云欢道,“这便是云欢!”
奉嘉公主转身向阮云欢见礼,唤道,“表小姐!”
如果是寻常妾室,在这侯府里只能算半个主子,而阮云欢却是贵客,本没有见她的道理。而奉嘉公主身份特殊,又有公孙宁的情份在,阮云欢哪敢受她的礼,忙起身避开,回礼道,“云欢见过公主!”
奉嘉公主也是忙侧身闪避,说道,“表小姐客气!”
汤氏看的直皱眉,说道,“你们两个都客气,快点坐吧,我快被你们腻歪死了!”说的二人都笑了出来,道了谢落座。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阮云欢和奉嘉公主都不算熟悉。此时细细打量,但见她上身穿一袭乌金云绣衫,下穿轻罗百合裙,虽然年过四十,容颜仍然清丽如二八年华的少女,只是眉宇间端丽温婉,尽显气韵。
阮云欢暗暗赞叹,回想上一世,自己回京途中遭劫,名声受损,成天躲在相府自己的小院子里不见人,虽见过奉嘉公主几次,又哪里有现在的心情?移开目光,却见公孙宁立在奉嘉公主身后,不禁“咦”了一声,奇道,“方才我明明听舅母说饶了你们,怎么五表哥还要罚站?”
公孙宁被她说的笑起,说道,“都说你那嘴巴讨喜,偏偏来消遣我!”虽然打趣,却仍然含笑而立。
奉嘉公主听说儿子受罚,也不以为意,含笑回头,说道,“你又闯什么祸,让母亲罚你?”
公孙宁忙道,“哪里是我闯祸,分明是表妹要来,母亲要独占表妹,借故发落我们!”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瞧着汤氏,唤道,“母亲,你和娘说一声,要不然我这罚岂不是要受双份?”
一句话将三个女子全部说笑,阮云欢刮脸道,“瞧不出五表哥还会撒娇!”心里却暗暗点头。舅母能令庶子和她如此亲密,可见其为人公平大度。
“娘,你们在笑什么,说来听听!”随着声音,刚才被赶走的一群表哥各自捧着礼物向这里行来。
六名年少男子,都长的修长挺拔,英俊不凡,在这花园中,羞煞一园的风景。汤氏侧头瞧见,眯了眯眼,想到刚才阮云欢的话,脸上便不由露出一抹傲色。是啊,自己没有女儿,却有六个如此出色的儿子!
“云欢!”给奉嘉公主见过礼,老大公孙克先将手里的盒子送了上来,是一套多宝阁特意定做的砚台。整个砚台呈六棱形,前边一端雕着一匹奋蹄长嘶的骏马,连马身上的鬃毛也根根清晰,足见刀工精良。
阮云欢见那骏马威武神骏,足见颇花了一番心思,心中感动,笑道,“谢谢大表哥!”
公孙克眼睛一亮,眼巴巴的瞧着她,问道,“你喜欢?”
“喜欢!”阮云欢肯定的点头,吩咐白芍好生收起。
公孙克大喜,脸上便露出一些得意。
“我的!我的!”余下几人一见,争先恐后的将礼物献宝一般送了上去,连公孙宁也呆不住,一同挤了过来。盒子一个一个打开,六个人十二只眼睛眼巴巴的瞧着表妹,只盼她说个喜欢。
“唉!”汤氏抚额叹气,唇角却挂着一丝微笑。
公孙氏四代同堂,皆是男子,老侯爷眼巴巴盼着能有个孙女,却始终不能如愿。云欢是阿如留下的唯一一点血脉,又在老侯爷身边长大,莫说老侯爷夫妇宝贝的不得了,连四个舅舅对这个外甥女儿也是疼爱有嘉,一大群表哥更是一有机会就哄着宠着这个表妹,还哪里有半点将门虎子的样子?
阮云欢见这些礼物虽然都不算贵重,却样样精巧别致,可见都花了一番心思。心中感动,满脸含笑一一谢过,命白芍好好的收起。
汤氏见七兄弟好不容易消停,方摇头叹道,“便是送礼,也是我和公主先送,你们这帮臭小子,没有一个长幼!”
七兄弟听的瞪眼,“母亲还未送表妹见面礼?”独占表妹这么久,居然没有送礼!
汤氏含笑,命身后丫头将礼物送上,说道,“云欢,你终究是女儿家,别总学你这几个不成器的表哥,骑马射箭的,没半点出息!”盒子打开,却是一副盘丝累金凤的头面,贵重之余,又不显奢华。
自己的表哥可个个文武双全,怎么到了亲娘嘴里,就成了没有出息?
阮云欢抿唇忍笑,说道,“云欢知道!”她自重生之后,再不像前世一样,成天吟诗作画、弹琴赋诗,一心只想做个大家闺秀。而是跟着表哥们骑马射箭、习文练武,刚才兄弟七人送的礼物,也大多是精选的兵书战策、绝版的历史书籍、精致又不沉重的武器之类。
公孙宁见了汤氏的礼物,脸上露出一丝不安,向奉嘉公主瞧去一眼。奉嘉公主含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盒子,说道,“表小姐,我平日不出门,也没备下什么礼物,你别见笑!”盒子打开,却是一只莹润碧绿的玉镯。
阮云欢一惊,忙起身道,“公主,这可使不得!”她前世做了十多年王妃,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这只玉镯形状虽然普通,可是那光泽刀工,一看就是极品的古玉。
奉嘉公主微微一笑,说道,“表小姐何必客气,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说着径直将盒子交到白芍手中。
阮云欢心里不安,抬头向公孙宁瞧了一眼,却见他唇角含笑,神色露出一抹轻松。
奉嘉公主一片诚意,公孙宁又似乎对这礼物极为重视,现在坚持推托,反而不近人情。阮云欢心思一动,便含笑道,“知道的是舅母表哥们疼我,不知道的,只当云欢是来打秋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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