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装傻装上瘾了!
淳于信失笑,随后亦步亦趋的跟来,轻声叹道,“我早该知道,帝京城外的袭营,你早就知道是冲你而来!也早该知道,你也早已料到这一回会有人出手!或者,你离开帝京,本来就是给人机会!可是……”抿了抿唇,闭口不语。
阮云欢款款在椅子上坐下,命青萍奉茶,才淡淡问道,“可是什么?”
淳于信向她深深凝视,一个字一个字道,“我不知道,丰城相遇之后,我何处露出破绽,竟然让你知道我的身份,并加以利用?”
在他心里,对眼前的女子存着无数的疑惑。比如,她从顺城回帝京,不过是从外祖父家回自个儿家,为什么一出顺城就将阮相府当成了战场,不但带着十二个武功高强的随从,还有一个深通药理,善于查毒的丫鬟,更甚至,连她自己也身有武功。
利用吗?
阮云欢微笑,捏着杯盖的手微停,淡笑道,“四殿下去过丰城吗?臣女并不知道,臣女只记得,和四殿下是在太子府中初遇!”
“你……”淳于信气结,看到她淡然的笑脸,却又瞬间没了脾气。自从相识以来,不管斗智斗力,他竟然次次输的一塌糊涂,更不用说斗嘴了!摇了摇头,淳于信将刚才的恼意抛之脑后,唇角却不觉勾出一抹笑容。望着眼前完好无损,还能和他调花枪的她,心里无比轻松。
等淳于信离开,赵承才进来回道,“小姐,官府守了四处城门,正在加紧盘查!”
阮云欢挑了挑眉,问道,“人呢?”
赵承自然知道她问什么,躬身道,“甘义已将人带出城去,请小姐放心!”
阮云欢点头,含笑道,“那我们今日再看一天好戏,明儿再走罢!”
赵承躬身领命,退出去安置。
到下午的时候,周威传来消息,马车游过街之后,在府衙前示众三个时辰,于申时出城,在城东的乱葬岗上将胖妇人和七夫人活埋,李成璧被毒打一顿赶出城去。
这种事,总是对男子较为宽容。
阮云欢叹了口气,也不以为意,瞧着白芍笑问,“你昨晚将李公子怎么了,他见了你吓成那样?”昨天两个黑衣人从房间里劫走的,是假扮成自己的白芍。
白芍“嗤”的一笑,说道,“也没什么,不过是让他吃些苦头!”
青萍横她一眼,撇嘴道,“只是吃些苦头,他能那么听你的话?”如果不是白芍,李成璧怎么可能倒戈一击,指证胖妇人?
白芍挑眉道,“有你那肚子痛的药,他想不听也不行!”似乎想起什么,向周威问道,“解药给他吃了?”
周威笑道,“是!搓了个大泥丸子给他!”
一句话引的众人都笑了出来。
那种药丸,只会让人肚子痛,却没有毒,看来白芍是拿来当毒药使了。
等周威出去,白芍才扯着青萍衣裳问道,“我还不曾问你,你下的药怎么那么重,众人都闯了进去,那两个人还……还……”想到早晨偏院里的情形,饶是她自诩胆子大脸皮厚,也不禁脸红。
青萍一张俏脸更是红的要滴出血来,嚷道,“哪里怨得着我?我一向只配制一些防毒解毒的药物,第一次配那……那种药,生怕误了小姐的大事,不小心便下的重了些!”
看两个人不死不休的样子,岂止是下的重了些?
阮云欢忍不住笑出声来。
白芍向阮云欢身边凑了凑,悄声道,“小姐,听路宁说,四殿下昨儿急匆匆出城,一夜马不停蹄的急赶,今儿一早才进的叶城,来了后也不见有什么急事,今儿一天在那房间里看书,不知道来做什么?”
阮云欢心头一动,抬头向斜对面淳于信的房间瞧了一眼,皱眉道,“公子王孙,都有些怪癖吧,不用理他!”
白芍抿了抿唇,低笑道,“怎么奴婢觉得,他似乎是冲着小姐来的!”
“死丫头,胡说什么?”阮云欢笑骂,向她横了一眼道,“若是不累,就去找赵承,准备明儿上路的东西!”心里也不觉在想。他一夜疾驰,匆匆赶来,此时见她不走,便也住了下来,难道……当真是为她而来?
白芍笑道,“小姐有命,奴婢就是累也得去不是?”扮个鬼脸,跑出门去。
阮云欢笑着摇头。这一世的白芍,有和自己一起长大又一起习武的经历,比上一世又多了几份亲密,不似主仆,倒像是姐妹。
“小姐将这丫头惯坏了!”青萍也是笑着摇头,替阮云欢换了一盏热茶,问道,“小姐不去歇歇?昨夜没有好睡,明儿还得赶路!”
阮云欢摇头道,“不用了,倒是有些气闷,我们出去走走!”又抿了口茶,便起身向外去。
青萍忙跟了上来,问道,“小姐去哪里,要不要唤赵承几人跟着?”
阮云欢失笑道,“这客栈甚大,我们只在客栈里走走就是!”
青萍恍然,笑道,“奴婢以为小姐要上街呢!”见晚来的风有些急,又忙直着嗓子唤何妈妈,“给小姐拿件披风过来!”
阮云欢横她一眼,笑道,“哪里那么娇弱?”却也不阻止,信步向花木扶疏的地方行来。
归来客栈是叶城最大的客栈,前边一座二层的酒楼,后边是一连三进的院子作为客房。客院的左首,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供客人游赏。
阮云欢瞧见这里,点头笑道,“这客栈主人倒是位雅人,难得将这么大的地方建成花园!”见花园里有座三层的亭子,看着别致,便道,“我们上去瞧瞧!”
三层的亭子看着不高,站在上边,却将整个客栈收入眼底。阮云欢正临风赏景,便闻传来隐隐的丝竹声。
阮云欢微诧,循声望去,但见隔着一堵高墙,隔壁的院子里正有十几个女孩子坐在树下练琴。
青萍见那院子不大,后边也只两排屋子,不由奇道,“这家好奇怪,瞧着是寻常人家,怎么养了这么多女儿?”
阮云欢一愣,瞬间明白过来。
秦楼楚馆,在大邺朝极为盛行,朝廷设有专门管理这一行的官员,由于官府的支持,民间便兴起了专做这门生意的行当,称为“教坊”!
这种地方各处收购甚至拐骗颇有姿色的女孩子,大多从五、六岁开始,便放在一处教养,除去歌舞丝竹之类,更甚的便是从小训练伺候男子的功夫,养到十几岁,或转手卖入青楼,或另有自个儿的地方接客。这一类的女孩子,往往比官妓更受豪门弟子的欢迎。
瞧隔壁那所院子的情形,阮云欢便知道是专门教姑娘的教坊。她因为上一世的经历,对这些略有所知,却没法向青萍解释,只得一笑,说道,“这世上奇怪的东西多的是,哪里问得过来?”正要转身离开,却听丝竹声中,一阵轻柔美妙的歌声响起,如空谷回音,飘荡在风中。
阮云欢脚步顿停,霍的一下回过头去。
虽然重活一世,但是,这个声音,她永远不会忘记!
“小姐,怎么了?”青萍见阮云欢脸色微变,不由有些担心。从小到大,小姐一向是淡定如恒,还从没见她为什么事失色。
“没事!”阮云欢摇头,深吸一口气,表情已经由震惊到深思,再从深思到平静。目光向那边院了一掠,说道,“回去吧!”转身下亭。
刚下亭子,恰何妈妈取了披风赶来,笑道,“小姐的腿脚倒快,老奴险些没赶上!”还要再说,见青萍在一旁使眼色,忙闭了嘴,替阮云欢将披风披上。
阮云欢一边往回走,一边道,“青萍,你去将汪世唤来!”汪世是十二随从中年龄最大,也是相貌最平凡的一个,平时走在街上,就像一个最不起眼的寻常百姓。
青萍应了一声,匆匆跑去。
等汪世来的时候,阮云欢已封好一封信,交到他手上,说道,“你去隔壁院子,问方才唱歌的姑娘……”轻声低语,细细嘱咐。
汪世默默听了,也不多问,接过信躬身退了出去。隔了一盏茶时候,回来禀道,“果然有小姐说的那人,小人已依小姐吩咐,将事办妥!”
阮云欢点头,说道,“那就好!”侧头想了想,暗觉好笑,不觉唇角扬起,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没想到,那个人会在叶城被她撞上,较上一世的初见,整整早了三年。那么,她这一番安排,又会有什么改变呢?
她很期待!
“一个人偷乐什么?”门口淡淡的声音带着一些戏谑,淳于信漫步跨进门来。
阮云欢抬头瞧着他,不觉笑意更深,含笑道,“四殿下这话怎么听?”
淳于信见她一不站起见礼,二不让座,也不以为意,随随便便在她对面坐下,说道,“那位七夫人和胖妇人被活埋了!”
阮云欢点头,“我知道!”
淳于信见她面容平淡,丝毫不为两条人命有一点动容,不禁身子前倾,往前凑了凑,说道,“阮云欢,那是两条人命!”
阮云欢扬眉,“我知道不是狗命!”如果是狗命,或者可以放过!
淳于信无语。隔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你可以不做到这一步!”四殿下并没有妇人之仁,但是想到眼前娇怯怯的小姑娘连眼都不眨就除掉两条人命,却有些别扭。
阮云欢一声冷笑,也再不隐瞒,只是淡淡道,“难不成任由她们一计不成再出一计,我阮云欢就只能抵挡?”
淳于信一窒,点头道,“那胖妇人定是建安侯府的人,死不足惜,可是那位七夫人……”
阮云欢端茶啜饮,冷冷道,“怨只怨,她跟错了人吧!”如果没有上一世的记忆,她也不会知道,一名寻常校尉的小妾,竟然是建安侯府重要的棋子。
今天的情形,淳于信自然知道张校尉也是陷阱的一部分,但不料阮云欢并不以此为理由,丝毫不为自己辩解。向她凝视片刻,淡淡叹了口气,问道,“阮云欢,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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