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元峻宇望向夏依苏,一动也不动,像想着些什么,脸上显出一种莫测高深的表情,似乎有着什么在他眼睛的后面闪烁着,可是他一声不吭。
元峻宇的表情古怪,令人难以捉模。
他沉默了很久。
好半天后,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对着夏依苏轻轻笑了一下,竟然有意想不到的温和,若无其事地说:“夏依苏,你还没告诉我,刚才你弹奏的是什么曲子。”
夏依苏说:“《白狐》。”
元峻宇挑起了一角眉梢:“《白狐》?”他想了一下:“刚才我听到你唱:滚滚红尘里,谁又种下了爱的蛊。茫茫人海中,谁又喝下了爱的毒……什么意思?我有点听不明白,你能不能告诉我?”
夏依苏说:“爱一个人,由不得自己作主。”
元峻宇又问:“爱一个人,由不得自己作主?那又是什么意思?”这家伙,在装傻,夏依苏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你自己想去。”
元峻宇说:“想不明白。”
夏依苏“哼”了声说:“想不明白拉倒。”
元峻宇把身子略略地俯过来,然后斜支着脑袋,认真地注视夏依苏。夏依苏被他看得一张脸微微地发烫起来,心神不定,终于抵抗不住,乱了分寸,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猛地跳了起来,几乎要冲出胸膛那样。她想把目光移开了去,想想又不甘,于是强作镇定,向元峻宇回视过去。
两人四目相交,大眼瞪小眼。
元峻宇仍然一动也不动,削薄的唇微微抿着,一双眸子极其固执的看着夏依苏,大有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之势。
夏依苏的定力不够,很快就受不了,有点恼羞成怒起来,不禁嚷嚷:
“不许这样看我!”
元峻宇悠悠地问:
“为什么?”
夏依苏说:
“因为我不喜欢!”
元峻宇又再问:
“为什么?”
十万个为什么!夏依苏懒得再回答,她悻悻地把目光移开了去,不再看元峻宇。突然间的,就觉得口渴,干得想冒烟,于是她拿过面前的茶盏,仰起头,伸直脖子,“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
元峻宇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他说:
“爱一个人,由不得自己作主夏依苏,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爱上了我,由不得你自己作主?是不是?”
夏依苏正在喝茶间,一听到元峻宇的这话,嘴里的一口茶顿时给喷了出来,喷不完的被呛入气管,脸儿憋了个通红,随后惊天动地咳嗽了起来,嗽了很久很久,直嗽得眼泪鼻涕口水到处横飞,无比的狼狈。
元峻宇欣赏着夏依苏的窘相,眼角眉梢不知不觉爬上了笑意。终究没能忍住,他把头转到一边去,然后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忍俊不禁的闷笑声,边笑,边用了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般的喃喃:
“母仪天下……这样子,也能母仪天下?”
夏依苏没好气:“母仪天下!呸,傻子才要母仪天下!”
元峻宇问:“难道你不想当皇后?”
夏依苏回答得斩钉截铁:“不想!”
元峻宇问:“为什么?”
夏依苏说:“都说一入豪门深如海。皇宫比豪门档次还要高,高出不知多少倍,是登峰造极档次最高的地方,比海还要深,深出了不知多少倍。生活在皇宫的人,大到皇后,妃子,小到宫婢,太监,争权夺利十分激烈,人人都勾心斗角,一不小心,随时都有人头落地的可能,是把脑袋拴在裤头上行走的人生。”
元峻宇轻笑一声:“皇宫没有你所说的那样可怕。”
夏依苏耸耸肩:“反正,我就是不喜欢皇宫,感觉里面就像一只笼子。”又再说:“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无拘无束,想干嘛就干嘛。”
元峻宇不说话了,对于林天罡的话,他是将信将疑。
此刻元峻宇的神态,是茫然的。
他的人生,并不由他作主。生在帝王之家,有着众多的同父异母兄弟,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处里却藏着阴谋算计,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就仿佛是活在狼群之中。强壮,敏捷,狡猾,心狠手辣,这些都是竞争的资本。
也许有那么的一天,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是自己去杀掉其他的兄弟,就是让其他的兄弟来杀掉自己,与其被人杀,不如自己去杀掉别人。
想干嘛就干嘛,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梦想。
两人坐了好一会儿,终于元峻宇说:“夏依苏,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夏依苏说:“嗯。”
黄昏时刻,两人回到了夏府。在大门口,元峻宇下马,接着把夏依苏抱了下来,随后他从兜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她:“这是给你的,回去再看。”
夏依苏纳闷:“你给我的信?”
元峻宇说:“嗯。”
夏依苏问:“写些什么?”
元峻宇不耐烦起来:“回去看了你不就知道了?”
夏依苏说:“我不识字,你又不是不知道。”
元峻宇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随后白色身影一闪,他已稳稳的坐在了马背上,拉了拉缰绳,一言为发,策马而去。很快,人和马没了踪影。
这家伙,鬼鬼祟祟,搞些什么?
夏依苏心中疑惑,看了看手中的信,刚想打开来看,这个时候不远处有一个纤瘦的身子跑了过来,声音喜悦:
“主子,你终于回来了。”是雪影。
夏依苏说:“我正担心你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雪影说:“奴婢回来好半天了。四殿下带主子走后,白鹏就把奴婢送回来。奴婢不放心主子,就站在这儿一直等。”
夏依苏笑:“我不会有事的啦!四殿下那家伙虽然不大厚道,可到底没坏到极致,达不到狼心狗肺级别,他不会把我捉了去,搞个五马分尸,做人肉叉烧包吃。”
雪影没心情欣赏夏依苏的幽默,她忧心忡忡:“主子,奴婢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她踌躇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说:“奴婢担心的是,如果老爷知道主子偷偷溜出府,而且一去就是一整天,老爷会不会责骂?”
夏依苏白了她一眼:
“乌鸦嘴!你可别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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