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把孩子生下来。”
黎天耀那低哑的声音,让还呆坐在病床上的小女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凝眸望定了黎天耀,看了有那么一会,她的声音也随着她的身子一并颤抖了起来,“我知道了,你想当着我的面,亲手杀了新生的孩子,是吗?”
黎天耀一怔,他不明白夏以晴在想什么,他甚至不懂,自己的语言表达并没有问题,他要这个小女人把他的孩子生下来,为什么她会认为,自己是要亲手杀了新生的孩子。
就这一愣神的刹那,坐在床上的夏以晴,好像发疯了似的站起了身来,“你就这么残忍,就这样不能放过一个孩子吗?如果是这样,我不用你去谋害孩子的生命。”
她向着一旁的桌角撞了过去,黎天耀眼疾手快,在最危险的时刻,捉住了小女人的手臂,将她紧紧的禁锢在了自己的怀中。
黎天耀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是0.1秒的幸运,若他的反应再慢上0.1秒,他的孩子就没了。
“我没说要谋害孩子的性命。”
黎天耀何其郑重的说着,却换来了怀中小女人的冷笑,“我又不是傻子,黎天耀,你觉得我可能相信,你所说的话吗?你视我为仇人,不折磨死我不肯罢休。曾经,莉莎跟你无怨无仇,只是想生你的孩子,可你做了什么?你当时不也哄骗她,然后在她以为得到幸福,得到一切的时候,给了她最惨痛的打击吗?我求你,不要对我的孩子这么残忍,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这孩子就算你不愿意要,也是你的,你……”
黎天耀低喝道:“夏以晴,你给我闭嘴,谁说这个孩子我不想要了。我要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孩子。我不和你离婚,就是想给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你想要这孩子,可我根本就不想要。做妈妈的,确实舍不得自己月复中与她骨血相连的孩子。可若是孩子的父亲,是你黎天耀这样一个人,就算是再不舍,做妈妈的也不会让这个孩子来到人世间。”
夏以晴幽幽的说着,眼中闪过了愤然与屈辱的神色。
这样的眼神,刺痛了黎天耀的心,也刺激了他心底的怒火,“夏以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多少女人想生我的孩子,我都不给她们机会。现在你怀上了我的孩子,居然还想说不要。你以为你是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要?”
他没有对小女人动粗,没有用力的摇晃小女人的身体。
他多少,还是有些理智的,他知道夏以晴的身体状况,不可能承受任何的粗暴,不然这孩子势必是要流掉的。
他不舍,他不舍孩子,也不舍夏以晴。
他鬼使神差的,将事后的药换掉,他只换了一次,他只是想问一问天意。
因为他发现,这个叫夏以晴的小女人,竟是走进了自己心底,占据着自己的心房。
爱与恨的矛盾交织中,他将一切都交给上天来抉择。
若那一次,这个小女人怀上他的孩子,他就好好跟她在一起,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说,坏人只是徐倩蓉,这个年代已经不施行株连九族了。
黎天耀是这样宽慰自己的,他需要一个孩子,给自己一个可以安心跟夏以晴在一起的理由。
终究,在他的记忆里,他忘不了那个夜晚。
那个雨夜,雷电交加的雨夜里,他的妈妈看到了,报纸上大幅的绯闻报道,原本就不好的身体,愈发的糟糕了起来。
她病得厉害,黎天耀想去找老中医来看看妈妈,谁想妈妈在生命垂危的最后,心心念念的只有父亲。
她想见父亲最后一面,他就替她去找父亲。
可结果……
黎天耀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看向夏以晴的眼神中,多了一抹狠厉的恨意。
那恨意,看得夏以晴心中一凛,却也让她轻笑出了声来,“黎天耀,你看看,你有多恨我。我都能想象得到,如果我们每天睡在同一张床上,午夜梦回你醒来后,做得第一件事情,一定是掐住我的脖子,让我去死。就算我勉强的活下来,孩子出生了,你要个孩子一个怎样的成长环境?让他每天看到的,是他的父母互相仇恨的过日子吗?”
夏以晴这话,一针见血,犹如一把利剑一般,刺穿了黎天耀的心扉。
“你要我怎样?如果你的妈妈也是被我害死的,你能不恨我?”
黎天耀冲动的喊出了当年的真相,夏以晴动,这个男人是在告诉自己,当年害死他妈妈的人,是自己的妈妈。
夏以晴毫不畏惧的迎上了男人那双愤怒的眸子,淡紫色的光芒,带着一抹狠辣决绝的意味,却并没有吓退这个小女人。
“不是如果你害死了我妈妈,就是你害死了我妈妈,我不能不恨你。但我至少不会迁怒你的父亲,你的弟弟,不会迁怒于无辜的人。”
“无辜?”黎天耀冷笑着,挑起了小女人的下颚,他品读着她的眸子,嘴角狠狠的牵动了一下才道:“你觉得你无辜吗?那我问你,我无辜不无辜?那个时候的我,才是一个孩子,却亲眼目睹了父母的背叛,目睹了母亲被外面的小三活活气死。如果你无辜,我受得苦,我心里的痛,该算在谁的身上?”
黎天耀的声音哽咽了,那样一个狠辣的男人,居然有如此伤情的一面。
那一瞬间,夏以晴心中亦是有所触动。
她轻叹着,收回了牙尖嘴利的一面,十分认真的同黎天耀说:“我们的家庭,都给我们的童年,造成了或轻或重的伤害。我小的时候,就暗暗下定决心,这辈子要么不结婚不生孩子,结婚生孩子就一定要给孩子一个完整而又温暖的家。你那么恨我,我那么恨你,我们怎么可能给我们的孩子,一个完整又温暖的家。黎天耀,放过孩子吧,孩子是无辜的。不能给他完整的家,幸福的童年,就不要把他带到这个世上,这是我们做父母的责任。”
夏以晴那一番话,说得黎天耀动容。
“好,你休息休息,我让医院方面给你安排手术。孩子拿掉后,我会把新的离婚协议书准备好,让人给你送过来。我们,不必再见面了。”
黎天耀不知道,这样一番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他只感觉到,他的心在滴血。
他转身,留下了一个萧索的背影,缓步走出了病房。
黎天耀走了,夏以晴悬在心头的巨石,才安安稳稳的落了下来。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她和黎天耀的仇怨,不要再把一个无辜的婴孩牵扯进来就好。
她轻轻的抚过了自己的小月复,“我可怜的孩子,原谅妈妈,因为这样做,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黎天耀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不多时,就有医院方面的医生和护士,来到了夏以晴的病房,为她做了各项身体指标的检测,而后安排了手术的时间。
“明天下午三点手术,这期间好好休息,也好好想清楚这个孩子该不该拿掉。你的身体的状况很不好,本身就体寒,能怀孩子已经是个奇迹了。这一次拿掉孩子后,你以后想要怀孕就更难了。”
妇产科的女医生,用一种十分严厉的口吻,告诫着夏以晴。
夏以晴猛然抬头,望定了医生,“更难了是有多难?”
“万分之一的概率,这种概率被称之为小奇迹。”
夏以晴垂头,她叹了口气,再抬头却仍是态度坚决的说:“这个孩子,我还是要拿掉。”
女医生眼中闪过了一抹狐疑,而后态度略约缓和了几分,“你不用这么急着回答我,明天下午做手术前,我还会再问你一次的。这之间你随时改变主意都可以。”
女医生走了,夏以晴背靠在枕头上,轻轻的摇了摇头,她不会改变主意,因为亲身经历过,所以知道对孩子而言,最好的是什么。
病房外,黎天耀有些迫切的迎上了医生,“她怎么说?”
女医生摇头,“黎总裁,具体情况,我都跟她说了。她也知道这次孩子拿掉,以后再想怀孩子有多困难。可她还是决议要拿掉孩子,作为医生我没法再劝了。其实要劝她改变这个想法,还要靠黎总裁你,毕竟你是她的丈夫。手术时间,我给你们安排在了明天,还有一天时间,好好劝劝她吧。”
女医生走了,黎天耀的眼中,多了一抹格外伤,格外痛的神色。
他那淡紫色的眸子中,有着万千的神色流转而过,更多的却是一种让人看上一眼,就会跟随他一起沉浸在悲痛中的神色。
他望眼欲穿的望着病房的房门,似乎他有超能力,可以透过房门看到房中种种那般。
他确实看到了,他看到那个小女人,因为终于可以将孩子拿掉,不再和自己有任何瓜葛后的安心与轻松。
他在病房外站了许久,几次三番的抬起了右手,触碰到了门把手,却没有将推门而入的动作继续下去。
猛然间,他收回了自己的手,似是下定了决心那般,转身快步离开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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