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梁浩然终于被确诊为艾滋病感染者。
杨庭芳看到检验报告，差点晕厥过去。两个女儿一左一右扶着她，使她勉强可以站起来。
三人几乎同时问出：“怎么办？”还是林玉簪最有主意，轻声回道：“不如去国外看看，听说德国已经有病人痊愈。现在医疗技术发达，还是有希望的！”
杨庭芳气若游丝，指着走廊旁的椅子说道：“扶我过去坐坐。”两个女儿立即将她扶了过去，默默陪着她。
她背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沉思起来，表情甚为痛苦。去国外治病，需要一大笔医疗费，林盛德是不可能免费赞助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婚，然后索要一大笔赡养费！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来，听起来是那么刺耳和突兀。
杨庭芳缓慢地接通了电话，“你好，哪位？”
“杨女士，前段时间您委托我们调查高姗姗生前的五十万是谁给的，我们已经有结果了，是林展鹏先生支付给她的。”为了配合她，对方也答得非常缓慢。
接下来的话，杨庭芳一句也没听清楚，只知道脑袋里嗡嗡作响。林玉兰和林玉簪紧张地看着她，“妈，谁的电话，怎么了？”
杨庭芳呆若木鸡，过了半晌才回道：“是林展鹏，是林展鹏指使高姗姗去害浩然。”她咬牙切齿地重复道：“我一定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我要让他给浩然陪葬！”
林玉兰和林玉簪对视一眼，非常惊愕。那样一个乖乖仔，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杨庭芳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泪水咽回去，对两个女儿说道：“你们去回去看看浩然，我要出去办点事。”她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准备往医院外走去。
林玉簪焦急地问道：“妈，你去干什么？好歹跟我们商量一下，千万不要冲动。”从小母亲就最疼浩然，此刻真怕她丧失理智，干出疯狂的事情来。
杨庭芳没有回头，冷冷地回道：“我去找你外公！”说完，快步往外走去。
“啊？”林玉兰和林玉簪同时叫出了声。这么多年来。她们只见过外公一次，母亲几乎不跟他来往，因为他曾经坐过牢，让母亲觉得难堪。姐妹两人都不会忘记，他脸上有一道歪歪扭扭的伤疤，看起来像一条蜈蚣，让人毛骨悚然。
杨庭芳乘车来到一个茶楼。她已经很久没有跟杨铁军来往过，听说他在黑道颇有势力。怕惹祸上身，她一直躲着他。据说，他经常到这家茶楼来喝茶，她想碰碰运气。
这件事绝不能这么完了，她一定要林展鹏付出更惨痛的代价才甘心。
杨庭芳一进门，就有服务员问道：“您好。请问几位？”
她环顾大堂一圈，冷静地回答：“我找军爷，他在不在？”
服务员的瞳孔瞬间放大不少，不过很快就笑容可掬地问：“请问。您是哪位？”
呵，看来。这里真是他的据点！杨庭芳转过头，笑盈盈地看着她。“告诉他，我是杨庭芳。”
服务员点点头，往二楼的雅间走去。几分钟后，她兴冲冲地跑下来，对杨庭芳说道：“太太这边请！”
杨庭芳随她来到二楼，一推门就看见里面坐满了人，大多是肥头大耳，身材壮硕的男人。杨铁军坐在主位，他一说话大家就附和地笑起来，看起来颇有威信。
看见多年不见的女儿，杨铁军迟疑了片刻，站起身说道：“你们先吃点东西，我去跟老朋友聊聊。”闻言，大家都转过头，好奇地打量着杨庭芳。这半老徐娘，究竟是什么人？
父女两人走到隔壁的房间，关上房门。
杨铁军老了许多，已经不像从前那么硬朗，但依旧精神抖擞。他招呼杨庭芳坐，一边洗杯泡茶，一边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杨庭芳扑通一声跪到他脚下，“爸，你一定要替我做主！”
听到这声“爸”，杨铁军的心猛地一跳，随即冷笑道：“你还认我这个爸？当年我去香港想看看外孙，结果刚到门口就被你赶走，说是怕你老公看见我，给你丢脸。现在，又让我给你做什么主？”
杨庭芳抬起头，瞬间泪如雨下，“爸，我跟林盛德复婚了。可是……那家伙欺人太甚，他现在不但要跟我离婚，他的儿子还害得浩然染上艾滋病。我孤苦无依，真是没有办法了！”
听到这番话，杨铁军勃然大怒，用力拍了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茶壶咚咚直响，“这个王八蛋，兔崽子，我不把他们林家的人抽筋扒皮，我就白混了这么多年！”他强忍住心中的怒气，问道：“浩然现在怎么样？”
杨庭芳哽咽道：“还没发病，我想送他去国外治疗。”
杨铁军思索了片刻，指着杨庭芳说：“他既然无情无义，你也不用跟他过下去了，早早跟他离婚，我才好对付他。最好……让玉簪和玉兰都离得远远的，不然到时候林家的儿女全出了事，就她们两个安然无恙，人家难免会怀疑她们。”
父女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杨庭芳忙不迭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旁边，电水壶里的水已经烧开，咕咕作响。杨铁军端起水壶倒进了茶碗里，碗中瞬间升起一股轻烟。他哼了一声，霸气十足地道：“林家的人敢害我的外孙，我一定要让他们见识一下我杨铁军的手段！”
杨庭芳依旧是垂着头跪在地上，可是嘴角已经轻轻扬起来。杨铁军跟她不同，他是坐过牢的人，本就在黑道上混着，认识一大批要钱不要命的人，他一出手必定是直达目标，不似她瞻前顾后。
这婚要离就离吧，反正她也死心了！
杨庭芳回到林家时。林玉簪已经回来。她走进女儿房间，轻轻问：“浩然有什么反应？”
“哭得眼睛都肿了！”林玉簪一边回答，一边抬起头看着母亲，她的眼睛也是红红的。想必姐弟三人抱头痛哭了一场。
杨庭芳的脸色依旧惨白，两手抱胸说道：“放心吧，你外公会帮我们讨回这笔债！林展鹏和林玉露很快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到时候林盛德只有你和玉兰。”
林玉簪不自信地问道：“他肯帮忙？”毕竟母亲一日都没尽过做女儿的责任，这时又求别人，别人不一定答应的。
杨庭芳哼了一声，笑得有些凌厉。“他欠我的，当然要帮我的忙！”说得理直气壮，让人毫不怀疑，杨铁军一定欠了她很大一笔债。
她垂眼看着林玉簪，“前几天我跟你提过的事情，你可以着手准备了。趁着这个机会去国外逛逛，能找个男人结婚最好不过。至于玉兰，她有老公有儿子。要走也不容易，就由得她留下来吧。”
林玉簪浅浅一笑，没有回答。外公和外婆的婚姻没能善终，母亲和父亲也不能善终，她早就不相信婚姻了。嫁个男人依旧靠不住，靠得住的只有自己和钱。
杨庭芳转过身。懒懒地说道：“我也该去找林盛德谈一谈离婚的条件了！”
她下楼来到书房，叩门而入。林盛德满面笑容，客气地问：“有事吗？”
杨庭芳自顾自地坐到对面，挑眉回道：“林盛德。我们离婚吧，你等我说这句话。很久了吧？”
林盛德佯装惊愕，“庭芳。你怎么会这样想？我知道最近流传了很多风言风语，说我在外面包养情妇，我向你保证绝对没有。我有几天没有回来，也是因为应酬太忙，就住在外面了！”
杨庭芳冷笑着摇头，“林盛德，别演了！你我都不是善男信女，何必在这里演苦情戏，我心意已决！”
“我感到很遗憾！”林盛德叹了口气，眼镜扑上一层雾气，十足的演技派。他取下眼镜，一边擦拭，一边说着：“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会亏待你的！海琴的别墅就留给你了，另外我再给你一千万的生活费，你觉得怎么样？”
杨庭芳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林盛德有强大的律师团，真打起官司来，她可能一分钱也拿不到。他肯给她一千万，已经算是慷慨。
她抬起头，眼中尽是苍茫，“没问题，你说了算！”
林盛德戴上眼镜，痛心地回道：“既然如此，我找老余来签离婚协议，早点放你走，你也早点找到自己的幸福。”
听到这句话，杨庭芳再也忍不住，仰起头放肆地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这个男人刚刚还假惺惺地说很遗憾，结果一谈好条件，立即就叫律师上门。他真是一分钟也等不了了！
林盛德丝毫不觉得尴尬，静静地看着她。等她的笑声停止，才浅笑着说道：“这是件大事，咱们有必要跟孩子们解释一下，你打电话通知玉兰回来吧，我真不知怎么跟她们开口。”
她明白她的意思，无非要她承认，离婚是她提出来的，不是他的错！
杨庭芳忽然觉得头痛欲裂，她轻轻揉着太阳穴说：“放心吧，我会打电话给玉兰，我也会跟两个女儿解释。你继续唱你的红脸，白脸都留给我唱。”
一想到两人好不容易复婚，最后还是悲剧收场。杨庭芳始终觉得不甘心，她抓起桌上一本书狠狠地朝林盛德砸去。
林盛德没有躲闪，额头立即破皮流血。他捂着伤口，冷冷地说道：“庭芳，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可是我尽力了，我努力想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可是你不满足。有些东西不属于你，你强求也强求不来！”
杨庭芳多希望他可以勃然大怒，像年轻的时候跟她大吵一架，然后将她抱在怀中用心哄着，发誓以后再也不跟她吵了。可是，眼前的男人是如此冷静，丝毫没有跟她吵架的意思，甚至也不打算指责她。
偏偏就是这份冷静和冷漠，让她觉得不甘心。有爱才有恨，他连恨都不恨了，说明他对她，真的没有一丝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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