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团长,南边的人类军队已经退走了,副长问下面要怎么做。”通讯兵骑着马从南边急驰而来,并没有下马,只是在马上向着正观察着前方战局的人行了一礼。
“分三分之一的兵力到北方支援,其余的人继续留守,以防敌人再回头突袭。”孔拉德快速的说着,并催动了身下的坐骑,快速的加入了前方的混战之中。
得到了命令的通讯兵马上又调转马头,向着来时的方向飞奔而去。
“快点快点!他被砍断了腿!快来人帮我把他抬进去!”
“队医呢!?该死的!杰克快不行了!快来个人救救他!”
“痛……好痛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
在两个拼接起来的白色帐篷里,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身受重伤的士兵,而更多的是待在帐篷外面,虽然受伤但还在坚持的伤兵。
少数的几个队医正飞快的为重伤者进行清洗伤口、缝合、上药、包扎等一系列的工作;但没有魔力的他们,所能做的,也就只到这一步了;接下来,伤者能否活下去,就只有听天由命。
不,或许还是有一点希望的,众人看着在帐篷内侧不断亮起的白色的微光,和正用双手维持着这微弱的光芒的少年,心中都生出了一丝活下去的信心。
“呼……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明天再进行一次治愈术,你的伤就没有大问题了。”昴流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对躺在临时搭起的木板床上,月复部被开了个大口子的士兵说道。
说完就转身走向旁边的另一个重伤员身边,这是一个整个右臂都被砍掉了的伤者,昨天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几乎快没有气息了,还好急时的用复苏术把他的命吊住了,但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昴流把双手伸到对方的伤口处,闭上眼睛,开始默念治愈术,那微弱的白光再次在他手掌下亮起。
他在这里已经待了快有一个月了,除了开始两天,后面几乎天天都有各种重伤垂危的伤员被送过来,虽然他努力的救治每一个人,但每天还是会有人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
如果,他不是专精于驱魔除妖的阴阳师,而是祈福请神的巫祝*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救更多的人,而不像现在,只会几个最基础的治疗法术。
连续为四个人治疗过后,昴流又擦了擦汗,转身准备往躺在靠外面一排的伤员治疗,快速的转身,加上正对上帐篷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他的眼前瞬间一花,整个人一下子头晕目眩,东西不辨;然后他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直接跌倒在地上。
“昴流,没事吧!?”好几个还能动的士兵马上就要上来扶他,但昴流却自己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没事……我就是一下子没站稳……”昴流一手扶着一个木板床一手揉着膝盖慢慢地站了起来:“对不起……我去洗个手。”看着被弄脏的双手,昴流小声的对边上的一个队医说道。
“没事,你洗完手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你今天早上就怎么都没吃吧。”那个队医马上这么对昴流说道:“自己的身体可要好好保重啊。”
“我马上就过来。”昴流一边应声,一边快速的向外跑去;很快,就又跑了回来,开始继续治疗下一批的伤病号。
“这么快?不是让你去吃点东西的吗?”一个队医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我吃了两块饼干。”昴流说着,向对方张了下嘴,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有吃过东西。
“你呀。”对方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没说什么,继续手上的工作去了。
……
感觉好渴,喉咙里好像被烈火灼烧过一般,动一下都像是要被撕裂似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尝到血腥味。
“……水……”躺在床上的昴流有些虚弱的低吟了一声,马上就有一双有力的大手把他抱了起来,并拿了杯水递到他的嘴边。
过度的干渴感让他贪婪的把满满一杯的水都喝了下去,还意犹未尽的舌忝了舌忝上下唇,昴流这才有力气注意到自己正身处在孔拉德的帐篷中。
“我……”昴流抬起头去看抱着自己的人,却差点没认出人来:“……孔拉德……你怎么了?”
脸色青灰,胡子拉渣,眼下有着重重的黑眼圈的孔拉德,虽然才几天没见,就比印象中瘦了一大圈;昴流忙伸手去拉住孔拉德的手:“你哪里受伤了吗?还是生病了?”
“我没事,有事的是你。”孔拉德抓住昴流的手,紧紧握住:“我几天没盯着你,你就不按时吃饭休息!听到你突然昏倒的消息,真是把我吓了一大跳。”
“我昏倒了?”昴流表示完全没有这个印象。
“是啊,你都已经昏睡了三天了。如果不是队医再三向我保证,你只是太累了,才会一直这么睡着,我都想把你送回血盟城去治病了。”孔拉德让昴流平躺下来,伸手模了模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我睡了三天?!那战争呢?那些伤员……”昴流惊讶的问道,想要起身,却被孔拉德死死按住。
“我们暂时胜利了。人类的部队已经后退了二十里地;等明天天亮,我们就会继续出击;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把他们全部从真魔国的领土上赶出去。目前的伤员,那些队医足够照顾了。”孔拉德帮昴流重新盖好薄被:“所以你再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们要全员出发。”
在孔拉德的再三劝说下,昴流终于放弃了去医疗帐篷看一看的想法,慢慢的闭上眼睛,决定听孔拉德的话,好好休息一下,为明天之后的战斗养精蓄锐。
而闭上眼睛睡过去的昴流不知道的是,孔拉德看着他的睡颜,紧握着他的手露出了沉思的神情。
在昴流昏过去之后,曾经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他整个人几乎都变得透明了起来,然后空气中的魔法元素突然变得可以看见,并疯狂的涌入他的身体,因为这样,他才又恢复成了实体;并且,他的体质慢慢的被那些魔法元素改造得几乎和魔族人一样了。
这难道也是那一碗水的作用?
想起茱莉亚所说的,或许昴流的到来,其实是真王的意志,他就莫明地有些心慌,总觉得……有什么他所无法掌控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看着昴流安静的睡颜,孔拉德只能再次安慰自己,大概是因为这场战争,让他变得草木皆兵了吧。
所以,当在两天之后,他眼睁睁地看着为了保护自己,而被人类突袭者一个奥术飞弹打中的昴流落入河中时,他在愤怒的同时,内心深处涌现更多的是深深的悔恨与自责!
然后,一直被他强行关在心中的凶兽终于冲破了牢笼,第一次向着世人露出了它那血性的獠牙!
无论是那一天的战争为他带来了“露坦贝努克的战魔”这样的威名,还是战争胜利后能得到多少封赏;孔拉德都觉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事实上,对于那天后来发生的事情,他的记忆并不完全清晰。
他只知道,那一天在他的记忆中只留下了两个被永久定格的画面,再也无法忘怀。
从他身后冲出为他挡去致命一击的白衣少年那放心了的表情;还有少年受伤的胸口仿佛开出妖艳的红花跌落河中的样子。
那日他和师团成员在河水中搜寻了许久,却最终只找到了一只衣袖。
他终于……还是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