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正是春光明媚的好时节,处处繁花似锦、蝶舞蜂跹。元阳公主跟着顾微到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却被花丛中飞舞的蝴蝶吸引了注意,顾微见不得她渴望的眼神,让她给太皇太后请了安就放她去小花园里玩,又让两个女乃娘和四个小宫女在后面跟着,生怕她哪里磕着绊着了。
太皇太后见状不由叹了口气,劝道:“阿微,你既喜欢孩子,就劝皇上把阿攸收了,到时候生下皇子养在你身边,岂不名正言顺。元阳虽然是好孩子,到底生母出身低了些,又是个公主,再是聪明伶俐也无济于事。”养育了两代帝王,太皇太后地位之尊崇,自是无人可及,就是萧写意与她不睦,也不过是政事有所分歧,其他方面恭敬得很,绝不敢有丝毫怠慢。
顾微尚未开口,坐在底下的顾攸早已吓得脸色发白,微微偏头看他,目中似有求救之意。凤琪进宫那年,萧写意强势拒绝了太皇太后的安排,拒绝了顾家女入宫。太皇太后虽然不忿,无奈皇帝坚决不从,也只得赏了嫁妆,把两名她看好多时的少女嫁了出去。去岁又是选秀之年,太皇太后卷土重来,从顾家旁枝里挑出了顾攸。不料天有不测风云,这一年南涝北旱,天灾不断,萧写意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后宫,更别说选秀的事了,太皇太后的主意再度落空。
萧写意的态度如此明显,顾微原本以为太皇太后会就此罢休,不想她竟把顾攸宣进宫来了,说是膝下寂寞,想找个年轻小姑娘陪伴自己,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顾微朝着顾攸笑笑,示意她稍安勿躁,方对太皇太后道:“元阳若是皇子,皇上怎会允许把他养在我身边。”
听闻顾微所言,太皇太后不悦道:“事在人为,你不去做如何得知不成?阿微,你要知道,双生儿是不能继承皇位的。”
萧写意偏宠凤琪,太皇太后一直忧心忡忡,就怕他重蹈了先皇和姚贵君的覆辙,凤琪有了身孕,太皇太后更是不喜。
顾微不能再受孕,这就意味着宫中不会有嫡子,都是庶出皇子,生母的份位只要差不太多,立谁为储,就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朝臣们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所以楚沐羽诊断出凤琪身怀双胎,太皇太后着实有些惊喜,破例赏了凤琪好些东西,萧写意要给凤琪升份位,她也是什么话都没说。
太皇太后心中自有算计,凤琪怀的双胎,若是两个皇子,因双生子不能立储,自然不足为惧,若是两个公主,那就更不打紧了,至于龙凤呈祥,这种整个周家宗室都没遇到过的“祥瑞”,太皇太后不认为凤琪有那么好命。除此之外,太皇太后还有些私心,虽说男女都能生育,可男子受孕需要药物,生产也比女子艰难许多,纵是女子,生育双胎也是不顺利的居多,更何况凤琪……
顾微摇了摇头,肯定道:“别的事情可以,立储之事决计不成。”萧写意对顾家的忌惮,顾微看得很透彻,当初皇帝羽翼未丰,不得不依仗顾家时,他都宁愿亲近陆莹莹和徐子期,而不是他,何况现在。萧写意不会让下任帝王和顾家再有瓜葛的,太皇太后的心思,注定白费。
太皇太后见顾微坚持己见,遂不再劝他,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徐子期谋害皇嗣,大逆不道,你就那么轻易放过他了?”要是顾微的儿子能活着生下来,现在说不定已经是太子了,太皇太后哪里还需琢磨让顾攸进宫的事,偏偏处置徐子期的是顾微,不是萧写意,她就是不满也不好说什么。
顾微神情一黯,垂首道:“事出有因,再说子期也是被人蒙骗的……逝者已逝,过去的,就过去吧。”徐子期自缢,死后还被剥夺封号,徐景元罢官,且两代不得参加科考,徐家人闭门不出,惴惴不可终日,在顾微看来,这样的惩戒也就够了,到底是亲舅舅家,他不可能把人逼到绝路。
“事出有因,被人蒙骗!”太皇太后不禁冷笑,语气充满讽刺的意味,“他是三岁小孩子吗?这么容易就被人骗了,再说就是有人骗他,他也不该害你,可见其心思本身就不正。阿微,你终究还是太心软了。”亏她当初还想着,顾微和徐子期素来亲密,两人都在宫里,彼此有个照应,不想竟看走眼了。
顾微沉默不语,顾攸感觉气氛有些沉重,更是不敢说话。太皇太后到底年纪大了,和他们说了会儿话也就乏了,遂打发了他们出去。
顾攸送顾微回坤宁宫,并趁无人的时候问他,“二哥,你答应我的,可一定要想办法把我送出宫去。”太皇太后今日的态度异常坚决,顾攸很是不安,她可不想进宫独守空闺。
顾微笑着安慰她,“放心,我记得的,肯定让你回家嫁个如意郎君。”顾家子嗣不丰,顾微没有姐妹,顾攸虽然只是族妹,但个性率真,颇得他的喜欢。
顾攸不好意思地伸手捂脸,眼神中却是明晃晃的期待。无独有偶,想嫁妹妹的哥哥不止顾微一个,凤琪这会儿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前些日子,凤琪刚被诊出有孕就被徐子期下毒,虽然中毒不深且已解了,但是他害喜不轻,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得很,最近又被诊出怀有双胎,萧写意嫌宫里不清静,不利于养胎,就让凤琪带着宫人并楚沐羽、韩修两位太医去了京郊的行宫。为了保护凤琪的安全,萧写意不仅派了侍卫随行,还把风雨雷电四大影卫中的狂风和暴雨都给了他。
行宫的环境固然不错,可凤琪一个人呆着实在太闷,萧写意就把他的胞妹凤瑶也召去了,让她陪伴凤琪。
凤瑶今年十九岁,和工部尚书虞夏的嫡长子虞庆源订了婚,本来两年前就要出嫁的,因虞庆源的祖父去世,守孝耽搁到了今年。凤瑶在家中待嫁,各色准备早已齐全,正是闲得无聊,得了圣旨立时就抱着包袱到了行宫,兄妹两个每天赏花、游湖、弹琴、下棋,过的简直是神仙的生活。
这日,凤琪惯例睡到日上三竿,醒来不见凤瑶的身影,不由有些意外。
孕期进入三月以后,凤琪的孕吐轻了些,每餐多少能吃下些东西了,可把汀兰给高兴的,但人却越来越嗜睡,好在行宫没人管他,他爱睡多久睡多久,倒也无碍。
而凤瑶不同,她下半年就要嫁人,可不敢懒散,每天寅时就起,先在屋里做点针线,等凤琪起床再去寻他,今天不知为何,竟然晚了。
凤琪随口吩咐了个小丫头,让她去寻凤瑶,“青青,你到后面院子看看,阿瑶今儿怎么晚了?可是身体不适还是别的缘由。”
青青领命而去,却见凤瑶的院子没人,她带来的两个小丫头都不知哪儿去了。青青直接走到正房门前,正要敲门,却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我说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犹豫了,趁着殿下在,你把事情跟他说了,他好给你做主。过了这一茬儿,殿下回宫,你过门,就来不及了。”这个声音听起来有些年纪了,可能是凤瑶的女乃娘,青青是采选进宫的宫女,对凤家的人不熟。
“嬷嬷,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可是哥哥怀着孩子,身体也不好,我怎能让他为我劳累。”凤瑶的语气很为难,似乎遇到了麻烦,非得凤琪出马不能解决。
“我的好姑娘,这怎么是你一个人的事呢,太太的嫁妆,殿下和你都有份,你是年轻姑娘,长辈面前不敢说话,可殿下能说啊,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太的嫁妆落到别人手上。”听了女乃娘的话,凤瑶正欲开口,就听轻微的敲门声响起,马上闭了嘴,她女乃娘扬声问道:“谁?”
青青自报家门,“我是殿边的青青,殿下让我来看看,凤大姑娘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凤瑶忙道:“没什么事,就是做活儿忘了时间,你回去告诉殿下,我换身衣服就去。”
青青想了想,见到凤琪的时候把那段听得影影绰绰的话也说了,还告了罪,说自己不该故意偷听。
凤琪笑笑,没有罚她,心中却在寻思,在凤家竟敢有人欺负凤瑶,真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过不多时,凤瑶换了衣服过来,凤琪开门见山,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可需要他帮忙。
凤瑶犹豫了下,轻轻摇头。凤琪见她不肯说,就让青青去寻岸芷。岸芷是凤家的人,父母兄弟都在凤家,她去找凤瑶的女乃娘问话,估计就能问个大概。
凤琪好整以暇地笑笑,“阿瑶,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
凤瑶急忙摇头,“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皇帝让凤琪来行宫是养胎的,她怎么能劳烦他呢,要是累着小皇子,那可不得了。
凤琪笑着朝她招手,拉了凤瑶在身边坐下,“阿瑶,我就你一个嫡亲妹子,你有事不跟我说,哥哥很伤心的。”
凤瑶低下头,轻声道:“大哥,你别说了,我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