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凤琪的话,萧写意没有再说什么,只觉心里烦闷不堪,一方面他知道凤琪只是回家取了张琴,虽然他说琴是妹妹凤瑶带来的,可是这也没什么,允许凤琪私下回家是萧写意自己同意了的,而另一方面,前世的记忆又告诉萧写意,这张琴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被凤琪送给卢若兰,哪怕这件事暂时还没有发生,也足够让萧写意心塞的。
见萧写意迟迟不语,凤琪不由问道:“陛下,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根据狂风暴雨打探来的消息,偷换凤瑶嫁妆一事,竟是凤珊未过门的夫家安远侯府贺家提出的。
当然,贺家并没有把这件事拿到台面上来说,而是私下跟凤珊说了,凤珊和吴氏商量以后,就借吴氏管家的便利,在给凤瑶准备嫁妆的时候,从卢氏的嫁妆里把古琴和两幅画偷偷换了,可能是为了不被人发现,吴氏一反常态,竟然没有浑水模鱼,再顺点别的什么值钱东西走。
吴氏做事还算仔细,也没留下什么破绽,可惜凤瑶的女乃娘对她极度不放心,明明没有证据,也要在凤瑶面前拐着弯儿地提醒,千万要留意吴氏,不要让她对嫁妆动了手脚。
不能怪凤瑶的女乃娘无中生有,而是吴氏的不良记录实在太多,要说她没有动凤瑶嫁妆的想法,女乃娘根本不信。事实上,凤瑶的女乃娘对吴氏的看法还是很准的,吴氏真的动过心思,只是凤珊为了谨慎,劝住了她,因此女乃娘也算不得是冤枉她。
时间有限,狂风暴雨目前打探到的消息就是这些,贺家要古琴和画的目的,他们还在进一步追查,凤琪觉得把东西留在凤家不放心,就干脆拿回了行宫,准备日后带回宫。这样一来,不管贺家想做什么,琴和画都不在他们手上,估计也掀不起什么波浪。
萧写意回过神来,胡乱收拾好思绪,微笑道:“没什么,就是看见了随便问问,我记得你常用的琴不长这个模样。”
凤琪闻言不禁笑道:“陛下有听过我弹琴吗?居然还知道我的琴长什么样儿。”萧写意说他几乎没听过凤琪弹琴,这话不假,究其原因,不是凤琪不肯弹给他听,而是萧写意这个人,琴棋书画都不咋样,他若是得了闲,宁愿和凤琪聊点朝中的事,也不会把心思花在这些上面。至于他认识凤琪的琴,那是因为凤琪去世后,他把他经常用的那张琴搬到了紫宸殿,天天睹物思人,十几年看下来,怎么可能不熟悉。
“你的东西,朕没有不知道的。”萧写意突然上前两步,贴在凤琪的耳边说了这句话。
他说话时,温热的鼻息扑到了凤琪脸上,让他有些不适应,想往后退,偏偏后面就是脚踏,脚下绊了一下,一时没有站稳,竟往脚踏上倒去。
萧写意没想到,自己普普通通一句话,能让凤琪如此慌乱,连忙伸手扶他,好在凤琪身手不错,握着萧写意的手,并没有摔下去,而是坐到了脚踏上。
“怀瑾,快让朕看看,摔着哪里没有?”萧写意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他的龙凤胎是注定命运多舛吗?好容易逃月兑毒药的摧残,凤琪在平地居然无端摔了一跤。
凤琪也是吓得不轻,脸色都是煞白的,半天不敢动弹,他在脚踏上坐了片刻,感觉身体没有什么异样,方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陛下,臣没事。”
萧写意仍然不放心,立刻唤道:“来人,快传楚沐羽。”门外立即响起远去的脚步声。
楚沐羽做什么的,那是皇上特地从神草堂请来给华贵卿安胎的神医,跟着凤琪到了行宫一个月,楚沐羽除了开了两副安胎的方子,什么事都没有做,快雪轩的人因此倍感安慰。
现在,皇上突然要传楚太医,众人都是胆颤心惊,莫不是凤琪出了什么事。
楚沐羽腿脚不便,平日出行都是靠着轮椅,今天不知怎地,却是软轿抬来的。
软轿在快雪轩的正房门口停下,随同前来的韩修走上前去,不顾楚沐羽的反对,把他打横抱起,直接抱进了凤琪的屋子,楚沐羽羞得满脸通红,根本不敢抬头看人。
没等韩修想好,他们眼下的造型该如何请安,萧写意就直接表示免礼了,然后把人让到床前,叫楚沐羽给凤琪诊脉。
楚沐羽不解道:“陛下,华贵卿这是怎么了?”他早上才给凤琪请过平安脉的,一切正常,怎么半天不见,他们就搞成这样了。
萧写意忙把凤琪意外摔倒的事情说了,楚沐羽随即执起凤琪的左手,为他诊脉。
萧写意在旁边紧张地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搅到楚沐羽的判断。半晌,等楚沐羽松开凤琪的手,他才问道:“楚太医,华贵卿怎么样,可有妨碍?”
楚沐羽一脸倦容,抬起头回话道:“回皇上的话,华贵卿脉象平稳,并无大碍,微臣开副方子,煎来吃两顿就好。”
萧写意闻言长出口气,放下心来。谁知楚沐羽又道:“稳妥起见,华贵卿最好静养几日,虽不必卧床,车马劳顿却是不行的。”
萧写意立即傻眼了,忙问道:“至少几日?”再过七日就是端午,他先前让凤琪单独出宫休养就已经惹得争议不少,若是凤琪端午都不回宫,太皇太后肯定又有话说。
楚沐羽想了想,回答道:“三五日即可。”其实,凤琪的身体根本没事,楚沐羽要他静养,也是求个稳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既然萧写意心急,那就少两天好了。
萧写意松了口气,拍板道:“那就五日好了。”端午宫宴是卫清儿和卢若兰负责筹备,凤琪只要出席就好,提前两日回去也就可以了。
凤琪感觉不妥,迟疑道:“陛下,这样不好吧,臣没事,还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写意打断了,“朕说五日就是五日,你不必多言。”
萧写意的态度非常强硬,凤琪只好闭口不言。
凤琪不能同行回宫,萧写意觉得这个事很有必要跟顾微说一声,免得太皇太后问起来,顾微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是凤琪找理由不想回去。
当然,就是他和顾微说法一致,太皇太后也会怀疑,但是总要好些。
萧写意到玉润堂的时机不巧,顾微已经睡下了,玉润堂内一片漆黑。
“这么早?”看着外面刚黑下去不久的天色,萧写意不禁有些诧异。
顾微的大宫女砚雪温顺地回着话,“殿□体不适,一向都歇得比较早。”在行宫住了十余日,萧写意天天宿在快雪轩,甚少踏足玉润堂,唯一一次来,还是为了接华贵卿回去,顾微身边的人再是知道皇帝不喜皇后,心里还是有些不忿。
萧写意轻轻咳了声,对砚雪说道:“好生伺候皇后,朕就不打搅他休息了。”他每个月只有初一、十五两天会到坤宁宫歇息,每次都是到了就睡,去的自然都比较晚,可是顾微每次都是亮着灯在等他的,他还以为顾微每天要到那个点才会睡,现在想来,顾微平时应该是睡得比较早的,就只有那两天稍微晚点。
顾微素来浅眠,很容易就会惊醒,萧写意驾到又不可能毫无动静,他和砚雪的对话还没结束,顾微就披着衣裳出来迎驾了。
“臣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顾微的礼还没行完,就被萧写意伸手扶住了。
“是朕不好,不知道你歇下了,不然就不过来了。砚雪说你身体不适,可曾用了药?”纵然不喜欢顾微,萧写意也不希望他重复上辈子英年早逝的命运。
顾微笑着谢了恩,又问萧写意,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他可不认为萧写意是过来睡觉的,这又不是在宫里,也没有祖宗规矩压着,他们何必演戏呢。
萧写意就说了凤瑶意外摔倒,楚沐羽要他静养安胎,暂时不能回宫的事。
顾微闻言皱眉道:“华贵卿不回去,宫里只怕又要有闲话了。”太皇太后本来就看凤琪不顺眼,兼之其他人在她面前说上几句,等到凤琪回宫,不新帐旧账一起算才怪。
萧写意撇了撇嘴,不甚在意地道:“他们难道还敢说到朕的面前来?”他就不信了,有他亲自护着,还能有人把凤琪怎么样,他不会再犯前世同样的错误。
顾微抿唇,心里暗自月复诽道,不用说到你的面前,只要说到凤琪面前,就够他麻烦的了。
半晌,萧写意又道:“我就是跟你说一声,皇祖母若是问起,你实话实说就是。”他的话不可信,顾微的话太皇太后总能听进去几分吧。
顾微想了想,突然道:“陛下,不如这样好了,我也留下,五日后和华贵卿一起回去。”
萧写意不由愣住了,惊讶道:“你也留下,这要怎么跟皇祖母说?”若是顾微不走,太皇太后肯定没法指责凤琪,可是顾微有什么留下的理由呢。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就说我病了,太医不让动。”行宫清静,顾微住得很自在,才不想回宫呢,随口就掰了个理由出来。
没等萧写意说什么,砚雪急了,慌忙道:“殿下,你怎么能咒自己呢?”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顾微回头瞪她一眼,砚雪不敢再开口了。
萧写意觉得砚雪的话有道理,便没怪罪她,而是抬眼看着顾微。
顾微无所谓地笑了笑,“没关系的,陛下,皇祖母都知道的。”
话已至此,萧写意不好再说什么,顾微和凤琪在行宫多住五日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正事说完,顾微问萧写意,是不是要回快雪轩。
其实顾微就是随口一问,等萧写意走了,他好接着回去睡觉。
不料却把萧写意给问住了,他原本的打算是回玉照宫,因为这个时候,凤琪肯定也睡了,他不想回去吵醒他,可是顾微这么一问,萧写意就觉得自己不留下来不好。
顾微或许不在意,他身边还有那么多人,回去跟太皇太后一说,他们出来十来天,皇上就没在皇后这边留宿,实在说不过去。于是,萧写意月兑口而出,“我不过去,就在这边睡了。”
顾微立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怎么会是这样,他就是想着萧写意不会留下才问的,可他怎么就不走了。不管怎么样,金口玉言一出,萧写意今天就不能走了,两人貌合神离地躺到一张床上。
萧写意择床,临时换了张床死活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顾微是睡着了被人吵醒的,因为错过了困头,此时也是睡意全无。
萧写意听顾微的呼吸有些不稳,便知他也没睡着,就小声问道:“皇后,你说假如没有进宫,你现在会在哪里?在做什么?”
重生以后,萧写意一直想问凤琪这个问题,但他不敢,偏偏他又极想知道答案,今天不知怎地,鬼使神差竟然问了出来,问的还是顾微。
其实,在萧写意看来,顾微和凤琪的经历是很相似的,只不过逼他们进宫的,一个是太皇太后,一个是他自己,那么他们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也有可能是相似的。
顾微被萧写意突如其来的一问搞得模不着头脑,愣了愣神发现萧写意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等着他的回答,方认真想了想,笑道:“没进宫的话,臣可能在家读书吧,偶尔出门走走。”有三五知己好友,吟诗作乐,把酒言欢;有如花美眷相伴,菊花古剑,红袖添香;可能还有娇儿爱女,承欢膝下,尽享天伦。
“咦?在家读书?”顾微的回答在萧写意的意料之外,他翻过身,看着顾微的背影发愣。
顾微比萧写意年长两岁,今年二十六,以他的才学,如果没进宫的话,怎么也该出仕了吧,在家读什么书,还偶尔出门走走,萧写意完全想不通。
感觉到背后灼热的视线,顾微也翻了过来,看着萧写意不解的神情问道:“陛下以为臣该做什么?”今天的萧写意很古怪,怪得都不像他了。
“你不该在朝为官吗?”萧写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顾微愕然,随即笑了起来,笑容有些凄凉,“原来陛下这么看得起臣。”
萧写意被他笑得莫名其妙,这有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凤琪言语之间,对顾微的学问向来很推崇的,凤琪十八岁就能中了探花,顾微就算不比他强,也不可能差,只要他参加科举,二甲进士是跑不掉的,他的话有什么问题。
半晌,顾微终于笑够了,恢复平静的表情,苦涩道:“臣是万昌四年选秀进宫的,在此之前,身无任何功名,陛下可知为何?”萧写意摇头,他从没关注过这个问题。
见萧写意表示不知,顾微苦笑道:“万昌二年,臣参加过秋闱,第三天就因病退出了。”在其他人看来,顾微的退出只是个意外,下次再来就是了,可是顾微自己却很清楚,这不是意外,他的身体就有这么差,连九天的乡试都坚持不下来,倘若不是如此,太皇太后要他进宫的时候,祖父和父亲就不会答应了。
居然是这个原因,萧写意的确没想到,他一直以为,顾微身体不好,是小产的时候伤了根本,留下的后遗症,没想到是先天不足,两人含含糊糊说了一阵子话,就各自睡去了。
半夜,萧写意隐隐约约听到顾微压抑的咳嗽声,虽然没被吵醒,可睡得也不怎么舒服。
第二天早起,萧写意对顾微说,等夏天过了,他要北巡,届时带他出行,途径鹿城的时候,他们去拜访薛君临,让他给顾微看看,他的病到底怎么回事,宫里的太医几乎都看过了,他的咳嗽,似乎就没彻底好过。
薛君临不是普通人,萧写意不敢硬请,不过下半年他有北巡的计划,带顾微上门找薛君临看病还是可以的,他很担心,就是没有前世那些意外,顾微也不是长寿的命相。
听了萧写意的话,顾微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他微微启了启唇,终是什么也没说。
在玉润堂陪着顾微用过早膳,又去快雪轩看了凤琪,跟他说了顾微暂时也要留在行宫的事,萧写意就带上人马回宫了。
临行之前,他逮着吉祥和岸芷,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回宫的路上,千万照顾好凤琪,事情办得好,回宫他重重有赏,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无论后果如何,他一概重罚。
回到宫里,萧写意首先去慈宁宫跟太皇太后汇报,皇后凤体不适,想在行宫多住几日,端午之前一定回来,华贵卿留下伺候皇后,两人一起回来。
说完这些,萧写意以为太皇太后肯定要念叨几句的,没想到她叹了口气,就只是问行宫有没有太医,医术好不好,药材够不够之类的,并没有说其他。
萧写意急忙回道,太医和药材都是足够的,总共好几位呢,便是不够也不打紧,只要有人回宫传话,他马上派人送去,反正就是四五天,没关系的。
太皇太后听了就没再说什么了,看得出来,顾微的身体状况,她是很了解的。
辞别太皇太后,萧写意的下个拜访对象是苏太后。
按照惯例,寿之行是最省时间的,他请个安,苏太后问两句,他再答两句,流程就走完了。今天也不例外,哪怕锦侍苏聿就在寿陪苏太后,也没让萧写意多停留片刻。
在萧写意的后宫,苏聿堪称最透明的存在,明明有张艳绝天下的脸,却被他冷冰冰的表情掩盖了,让人见了就不由自主地退避三尺,便是萧写意,也是如此。
苏聿进宫这些年,除了每年夏天最热的时候,鲜少有见到萧写意的机会,不过他本人,似乎对这样的局面感到很满意,从来没有要改变的意思。
萧写意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苏太后看着苏聿全无表情的脸,除了叹气,什么也不能做,她不知道,当初让苏聿进宫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出了寿,下一站就是衍庆宫了,也是最麻烦的地方。萧写意的麻烦有二,一是卫清儿,假如她在,萧写意就只能做好今天被她缠上的心理准备了;二是萧弦歌,这一位倒是不会亲自出场,但是他只要有事,就会给卫太后传信,然后卫太后就会在萧写意面前念叨,不念得他举旗认输,决不罢休。
萧写意今天的运气比较不错,他到衍庆宫的时候,只有卫太后在,卫清儿没过来。
可是等他请了安,卫太后一开口,萧写意就发觉自己高兴地太早了,还不如卫清儿在呢,那样他借口陪她,就有理由开溜了,现在可好,卫太后逮着他就说个不停。
卫太后说的内容不外乎是萧弦歌离京多年,儿子女儿都各有一个了,她还从没见过孙子孙女,眼看端午节就要到了,她想儿子,想孙子孙女,想要萧写意把他们召进京来。
高祖皇帝订下的规矩,亲王无诏不得进京,卫太后再想儿子也不敢违背祖宗规矩,只能苦求萧写意。虽然萧写意不待见萧弦歌,可是卫太后求的次数多了,他也没办法,只能说时间不够,就是现在下旨,长平王也只能在路上过节了。
卫太后眼泪一抹,立马表示没关系,今年闰五月,有两个五月初五,长平王一家赶不上大端午不要紧,进京来过小端午也是一样。
萧写意无话可说,只能无语望天。他想了想,发现上辈子的萧弦歌,也算是个老实人,在封地窝了几十年,从来没有不安分的举动,至于凤琳把三皇子推上皇位之后,他有没有采取什么行动,那就不是萧写意能管到的事情了。
卫太后见萧写意的表情有所松动,更加卖力地劝说起来,萧写意勉为其难,同意了让萧弦歌全家进京来过端午节,卫太后这才放过他。
说实话,萧写意讨厌萧弦歌,从来不是因为他本人,而是卫太后的眼里,从来就只有小儿子,他这个大儿子,比捡来的都不如,萧写意高兴地起来才是怪事。
从卫太后的衍庆宫出来,萧写意去看元阳和萧秋颜了,他才不要跟他偏心眼的娘一样,眼里就只有一个孩子,哪怕日后有了秋然和丹阳,他也要尽量做到不偏不倚。
萧写意离开太平行宫后,凤琪无事可做,决定去看顾微,他出门的时候岸芷很紧张,拦着不让他走,说是皇上吩咐的,要他们看好贵卿殿下,不然唯他们是问。
凤琪无奈,只好让岸芷把楚沐羽请了来。楚沐羽表示,凤琪只是不宜舟车劳顿,简单的走动没有问题,岸芷这才作罢,允许凤琪出了门。
凤琪带着人去了玉润堂,韩修带着楚沐羽回房休息。回到快雪轩的前院,韩修歉意道:“师兄,对不起,都怪我在皇上面前多嘴,才累得你被困于此。”楚沐羽没来之前,韩修只想着两人从此可以不用分开,等到楚沐羽来了才发现,他双腿不良于行,在宫里当差很不方便,就是萧写意格外礼遇,也有诸多不便之处。
楚沐羽笑着摇头,“阿修,没关系,是我自己愿意来的。”韩修觉得他辛苦,楚沐羽自己却认为没什么,在神草堂的时候,他自己推着轮椅,照样给病人看诊,如今在宫里,出入都有人照顾,又只照看华贵卿一个,活计其实很轻松,只是不怎么自由而已,不过韩修就在他身边,他也不需要更多的自由。
而且,楚沐羽一直想不通,皇帝为什么那么紧张华贵卿,他身体强健,胎相稳固,虽然先前中过毒,但是很轻,清了也就好了,不会留下遗症,至于昨天摔的那下,楚沐羽后来问过凤琪,那就不能算是摔倒,他差不多是坐下去的,能有什么事。
楚沐羽担心自己说凤琪完全没事,萧写意不会相信,干脆开了方子,还要凤琪静养,结果萧写意却是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让人哭笑不得。
韩修握住楚沐羽的手,认真道:“师兄,等华贵卿生了,你就住到我那里吧。”
太医院的规矩,太医们都是轮值守夜,不过楚沐羽是专门照顾凤琪的,要求随传随到,萧写意就让他住在了栖凤宫的偏殿,韩修为此跟人换了好多个夜班,深得太医院众人的好评。
楚沐羽脸颊微红,轻轻点了点头。他和韩修青梅竹马,从小感情就好,以前之所以没有表白是觉得自己残疾之身,配不上师弟,后来韩修进京,楚沐羽还难过了好一阵。
如今,两人他乡重逢,旧情复燃,楚沐羽再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直接答应了韩修以后住到一起的要求,顿时让韩修笑得合不拢嘴。
凤琪来到玉润堂,顾微正在喝药,凤琪闻着药味,微微皱了皱眉。
顾微放下药碗,苦笑道:“你别离我太近,担心过了病气。”
凤琪不晓得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给顾微请了安,就在左侧的第一张椅子上坐下。
顾微见他今天来得早,就问凤琳是不是已经送回家了,凤琪默然颔首,表情略显失落。
谈笑间,顾微几次握拳轻咳,凤琪见状便道:“臣本想请殿下游湖的,看来要改期了。”
在太平行宫住了将近一个月,凤琪的害喜反应基本结束了,这几天正处于见到什么想吃什么的状态,早上他从湖边走来,看见湖里的鲤鱼都愣了愣神,把汀兰给吓得,以为他想吃鱼。
其实,孕夫爱吃鱼是很好的,可是寒烟湖的鲤鱼,那都太老了啊,做出来不知道咬不咬的动,好在凤琪只是多看了两眼就走了,并没说什么,汀兰暗自松了口气。
顾微也是一脸遗憾的表情,寒烟湖春光优美,他出宫前就想好要游湖的,不想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断断续续咳个不停,太医再三要求不能冻着,游湖的计划,只能搁浅。
萧写意不在,凤琪就在玉润堂不走了,反正他和顾微爱好相近,不愁没话说,而且口味也相近,都只吃清淡的,没必要跑来跑去,过得可谓乐不思蜀。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必须要回宫的时候,凤琪和顾微再不想走,也不得不命人打包行李,打道回宫。
因为楚沐羽说过,凤琪的身体不宜颠簸,吉祥和岸芷就把马车布置地特别舒适,底下铺了好几床棉被,确保万无一失。
谁知凤琪嫌一个人坐车没意思,跑到顾微的车上去了,两人边走边谈,不知不觉就过了大半个时辰。
车队经过一片树林的时候,凤琪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怎么个不好法,有点不好说,非要形容的话,有点类似于当年萧写意微服出巡被人刺杀,刺客们杀出来之前那种感觉。
见凤琪突然不说话了,顾微有些奇怪,就问了句,“怎么了?”
凤琪以指抵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顾微不要出声,外面不对劲。
顾微不明所以,还是听从了凤琪的意思,没有再问什么。
两人安静地坐在车里,面面相觑,像是在等待什么事情的发生。
凤琪都能感觉到杀气,外面的侍卫自然也能,他们纷纷提高了警惕,骑马绕行在皇后马车的周围。
“快点,快点过了这片林子。”领队的侍卫长大声招呼,这片树林是皇宫和太平行宫之间的必经之路,他们已经走了三分之二,就是觉得有问题,往后退也来不及了,只能硬往前冲。
毕竟,这是皇后和华贵卿出门,配备的侍卫还是很足的,众人虽然紧张,也没觉得会出什么问题。
马车突然加速,顾微没坐稳,脑袋在车壁上撞了一下,他顾不得自己,忙抬头问凤琪,“怀瑾,你怎么样?”
凤琪伸手扶了顾微一把,沉声道:“殿下,臣没事。”凤琪身手不弱,他听到侍卫长的声音就做好了准备,自然坐得稳当,不过顾微的关心,他还是很感激的。
顾微松了口气,扶着车壁慢慢坐稳,萧写意子嗣单薄,大婚至今十余年,宫里的嫔妃、君侍虽不算多,也有十来位,膝下却只有一子一女,让人看了就揪心,他不想看到凤琪有事。
就在这时,飞速行驶的马车抖了下,竟然硬生生地停了下来,顾微由于惯性,猛地向前栽去,凤琪单手扣住座椅,另一手急忙扶住他,免得顾微再摔一下。
随后,外面就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只听动静就知道,对方人多势众。
此时,凤琪还不是很担心,除了随行的侍卫,暗中还有影卫相随,他不认为对方的实力有那么强。
然而片刻之后,凤琪的脸色突然变了,他小心地掀起窗帘的一角,看了眼外面的情形,只见尸横片野,两方的人马都倒下不少,幸存的仍在对砍,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凤琪放下窗帘,拿起放在身边的扇子,紧紧握在手里。
“外面怎么样?”顾微问道,虽然没看到,可是听声音再加上凤琪的表情,他也能猜到形势不妙。
“我们不能再待下去了,这是坐以待毙。”对方的实力太强,侍卫们根本抵抗不住,狂风暴雨倒是顶得住,无奈人数不足,根本无法阻止对方越杀越近,渐渐对他们形成包围。
“我们怎么办?”面对这样的场面,顾微无计可施,只能问凤琪。
“先杀出去再说。”凤琪其实不担心自己,他肯定走得了,倒是顾微,比较麻烦。
凤琪猛地掀开帘子,手中折扇倏地展开,挡掉了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箭。
“殿下,快上马。”狂风就在马车前方不远处,他见凤琪出来,一刀砍断套车的绳子,示意凤琪上马。
“殿下,快走。”凤琪飞身上马,同时把另一匹马的绳子也解开了。
顾微没有犹豫,也从车厢里出来,纵身跃上马背,他虽不会武功,骑术还是会的。
狂风暴雨见顾微和凤琪都上了马,不再和人纠缠,说了声得罪就分别上马,坐到两人身后,四人两骑在其余侍卫的掩护下,从混战的人群中杀了出去。
对方的目标显然是凤琪或者顾微,见两人跑了,立即转移兵力,继续追杀他们。
“我们分开跑吧。”跑出一段之后,面对身后甩不掉的尾巴,凤琪突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