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的突然病倒,似乎让旬静侯府里的人都措手不及。于是,各种猜测在府里流传着。有的说他那早已被掏空了身子,再也经受不住有可能被夺爵的打击。有的说他因独子不在身旁,应付的事太多,劳心劳累而晕倒。更有人说,他是因为父亲去逝,哀伤过度而昏倒,孝心可嘉,到时皇上一定会嘉奖。等等。
对于这些谣言,路遥不感兴趣。她只是觉得这里面蹊跷实在是太多。记得回府后不久,母亲带着她和妹妹们第一次拜见这位祖父时,他虽然不喜她们,但面子上还是显得非常热情。那时,路遥感觉他的身子虽然像是被什么掏空一般,但由于他注重健身,支撑个几年应该问题不大。怎么会突然晕倒,而且昏迷不醒?那府里来看病的名医,说得更为含糊:避免房事。换句话说,就是大老爷如此病重,乃是因为而至。此话一出,顿时让大房的人面上无光,尴尬不已。而路遥听来,却觉得那名医在言过其实。她曾听过父亲对祖父的议论,说这位祖父虽然,却极为遵守规矩。每迎娶一位妾侍,他都要征询自己夫人的同意。如若夫人不同意,即使再喜欢,即使老侯爷或老太太同意了,他也不会迎娶进门。大丧期间,夫妻分居不同房。这位大老爷就把自己所有的姬妾丢给了大夫人看管,独自一人宿在书房。再加上有关丧事的事宜又多,尤其那旬静侯的爵位还有可能落不到自己的头上,他哪还有心思瞧瞧那些美人如玉。
令路遥感到最意外的是,对于老太太要将自已姐妹三人抚养在身边的意思,不仅母亲是坚决拒绝接受,连大太太那边也竟然执起反对意见。那大太太乃是老太太兄长之女,进门后一直颇受老太太疼爱。但有关借爵之事传开后,两个人之间开始隔阂颇现。这次,大太太更是联同儿媳妇公然反对老太太的决定,无疑是将矛盾激化。
一连几日下来,大太太都带着徐氏母女三人守在大老爷的房中,以萧山衍不在家,大老爷身边得有人随时候着,以防不测为由,拒绝着老太太那边派来的,要带路遥姐妹过去问安的人。
尤令大房所有的人心不安的是,大老爷的病越来越严重,除了昏迷不醒外,还出现了虚月兑。请来的几个大夫中,很有几人都在说他命不久矣,准备后事。就是不说此话的人,也是支支吾吾的,对大老爷能否醒来没有丝毫的把握。
侯府里的其他各房得到这消息后,开始在做第二个大丧的准备。
大夫人是整日泪眼涟涟,一群姬妾加上几个庶出的姑女乃女乃,更是哭声震地,吵得大老爷的院中无一刻安宁。要不是徐氏坚守和忍耐,路遥早就带着两个妹妹离开了。
这一日,一个惊人的消息突然传遍了旬静侯府,晋文侯要来探望大老爷。侯府里现在能当家作主的老太太和二老爷,也被震得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司徒延来时,大老爷的房中已经塞满了人。得亏他只是晋文侯,不是晋王,否则病人呆的地主连房顶都要掀掉——人实在太多了。路遥透过重重人影,见到了司徒延。几年没见,这家伙的身子板变得宽厚不少,妖孽的相貌增添了一些刚硬,薄薄的嘴唇边浮起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
司徒延也瞧到了路遥。虽然她这几年的变化,他耳闻能详。但真正变成何样,他觉得还是得见见其真人。因此,在许多人的不解中,在旬静侯府紧要关口,他提出要去看看重病之下的萧大老爷。
只见跪拜的人中,唯她双目清明,浅浅的笑容仿佛月光照耀下飞舞的桃花,天真无邪却又偏偏妩媚动人,让人难以移开目光……司徒延不由得对自已当初做出的决定感到欣慰。小家伙长大了,过几年就及笄,到时一定要给她找个如意的夫君。此刻,司徒延如此想,脸上不禁浮起了一丝笑意。
不曾想,这不经意一笑,却让旁人臆想连连。那老太太就已在寻望房内是否有妙龄的未婚孙女,能够入晋文侯的眼。只可惜,除了大房那三个未成年的曾孙女,她亲自带大的那几个待字闺中的漂亮孙女无一在这房内。
夜入色,终算能从大老爷那儿溜回来的路遥,辞别母亲,与两个妹妹回到各自闺房的路遥,还来不及洗潄,就见到程嬷嬷和季嬷嬷。
“小姐,换身衣服吧?”程嬷嬷指着季嬷嬷手捧着的那一套黑色劲装。
“换这身衣服?”路遥不解。
“哎呀,我的小姐,不要废话了,叫你换就换罢,”季嬷嬷不耐烦了,上前就和程嬷嬷把黑色劲装套在了路遥的身上。
趁着月色,两个人在黑幕下翻越着层层院墙与楼阁。飞墙走壁,在穿越前的一世,打死她也不会相信。但这一世,她身在其中。季嬷嬷带着她来到老太太居住的那座殿宇。倒挂屋梁,她先捅破了那厚实的牛皮窗户纸,然后示意路遥过来往里瞧瞧。
透过那小小洞隙,路遥看到房中只有老太太和那位二老爷。
“你的心也太黑了,他毕竟是你一女乃同胞的兄长啊!”老太太在大发雷霆。
“母亲,有些事拖不得!”二老爷长得相貌倒很端正,但眼里的阴冽很少有所掩饰。
“怎么就拖不得?你兄长虽有个不错的儿子,可膝下只有三个孙女,他那房离绝嗣还有多远?”老太太也有些无可奈何。
“可父亲曾经说过,晋文侯似乎有意要让旬静侯府开女子承爵先例。”二老爷流露出忧心匆匆的神情。
“这我知道,”老太太似乎胸有成竹,“所以我要将他那三个孙小姐收在房中抚养,并尽快给她们配上人家。到时,看这女子家承爵的先例在我旬静侯府如何行得通?”
“母亲,衍儿夫妇还年轻,难保他们不会诞下男丁,”二老爷道出了胸中最为忧心的事。
“啪!”听了这话,老太太顿时将手中的茶杯砸向儿子,叫了一句:“你这个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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