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老旬静侯即将落土为葬的时候,萧山衍终于赶回了京城。
伴随着他的出现,长达半个月的爵位之争,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萧山衍回到旬静侯府的第二天,带着任命下一任旬静侯爷的圣旨的侍者,便来到了旬静侯府。在跪着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当前,那位年迈的侍者以特有尖嗓音宣布下一任旬静侯爷的诞生。一些人似在预料之中,一些人也大惑不解,另一些人则是无法接受。
就这样,昏迷不醒的大老爷,成为了新一任的旬静侯。同时,萧山衍被封为旬静侯世子,代理旬静侯处理所有家务。
更让人料想不到的是,就在老旬静侯落土的第七天,京城府尹派人来到旬静侯府,捉拿二老爷入狱,罪名为:争爵、谋害兄长。
老太太这次是彻底昏倒在床,人事不知。
顿时,旬静侯府又一次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萧山衍对于这些似乎漠不关心。他只带着自已的一家人,居住在自幼就呆着的这所庭院内,是将混乱坚决地阻挡外面。这时,有人上前来建议萧山衍,如今他已是世子身份,加上又有官职在身,可以搬进大一点的院落,这样一家人住得舒畅。萧山衍一口拒绝,理由是:重孝在身,父又在重病之中,无心再虑其他事。
清晨,借着晨曦的金辉,萧山衍起床,行走于这院中。幼时,他就是这样独自一人在这院中行走。那时,他渴望离开这里,到外面的世界去。因为这儿不仅伴随着孤独,还有恐怖。如实,他则全然无此感觉,只觉得这儿是他的家,他的妻子和女儿全在这儿,幸福充实在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忽然,一阵深沉、浑厚的乐曲传来,旋律时隐时现,忽远忽近,犹见高山之颠,云雾缭绕,飘忽无定,但声声中又带有金戈铁马的煞气。令萧山衍不由得忆起在幽州城里度过那段日子。
“长姐,”琴止,萧山衍便听到路幽在大声说话。“你连弹奏这曲《高山流水》,都有一股煞气,还是不要弹琴,改弹琵琶罢。我想那琵琶曲《十面埋伏》倒是挺适合你。这《高山流水》,还是让二姐弹奏吧!让你弹来,只会令人觉得男儿穿上了女装,故作高雅,怪别扭的。”
“幽儿,就是你话多!”这是路遥的声音,流露着她的不满。
“长姐,我是实话实说,”路幽也是丝毫不让步。“好听就是好听,难听就是难听。”
“好琴声,一大早能听到这悠然抚琴,不仅悦耳,更悦心。”听着女儿们的话语,萧山衍脸上一笑,便走了过去。
“父亲,安康!”姐妹三个连忙起身向萧山衍行礼。
“免礼,”萧山衍点点头,示意她们坐回原座。
来到路遥的琴旁,萧山衍发现这琴古朴简绌。轻轻一碰,竟能听到轻轻的震颤声。他不由得将琴再细细地看之。漆色呈紫栗色,鹿角灰胎,漆胎下面裱有粗丝黄葛布底,小蛇月复断纹。琴额圆润,顶部宽长延伸至三徽以下,腰长横跨在七徽八分至十一徽二分之间。琴面的弧度从边部即渐渐丰隆以苍穹,丰满圆润。整个琴体皆以弧线相交接,线条过渡自然流畅。尤其是收尾之处,从十三徽下即逐渐圆收,冠角的线条也雕刻得十分精细,改善了琴体的单调感,给粗犷的琴体增添了几分灵动,使整个琴体在庄重浑厚中显露出伟岸高大的气势。这种琴应有价无市,不可能是妻子的陪嫁之物。旬静侯府里,也无人会拥有这种绝世古琴。普天之下,敢将如此价值连城的古琴送于路幽这种不精于琴艺的人来糟蹋的,只有那位晋文侯了。
萧山衍抬眉细细打量自已的长女。虽然相貌出众,但那晋王府里不缺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何况长女还未长成人,真不知那晋文侯为何如此看重?尤其前几日,他还要让自己注意一些世家子弟的品行,看能否与长女相配。弄得他是感激得泪流鼻涕。
“世子爷,”就在萧山衍和三个女儿一起讨论琴由心声之得失时,王嬷嬷来到了跟前。“老太太醒了,派人来请你过去!”
“嗯,”萧山衍似乎早已料到,点点头。“告诉他们,我这就过去。”
“遥儿,你随我一同过去!”随后,他对正准备收拾古琴回房的路遥道。
“是!”路遥有些不解,但还是遵从父亲的意思,另命程嬷嬷将古琴收好。
萧山衍领着女儿走了老太太的房间。房间的人不多,见到萧山衍微微行礼。
老太太正在喝着一点流食。见他来了,她便摆摆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只要萧山衍留下。而萧山衍却要路遥留下。
瞧到留下来的路遥,老太太似乎也已明白了什么,叹道:“这么说,未来旬静侯的爵位将由长女承嗣,已是无可更迭了了。”
“是,老太太,”萧山衍也不想再跟面前这位老谋深算的老人打哈哈了,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这是晋文侯与孙子的约定。孙子即使日后能够生下男丁,旬静侯的爵位依然由长女萧路遥袭之,不可违之。”
听了老太太与旬静侯世子的这番对话,路遥被雷得里外都是焦的。小孩子的一句无心之言,竟被这些精于世故的大人当了真。
“既然这样,我也不多说什么,”老太太再次看了看路遥,然后闭上双眼,悄悄地让两滴浊泪益出眼眶。“只是你二叔,毕竟是你的长辈。”
“但二叔所作所为,非常人所能容!”萧山衍不肯让步。
“难道你忍心让我这个老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说到此,老太太再也忍不住地泪流满面。
“既然老太太这么说了,”半响,萧山衍低下了头。“我当力保二叔性命无忧。只是这旬静侯府,老太太也该还它本来面目了。”
“这我会安排的,”老太太止住泪,沉思片刻后,咬牙答应了下来。“还你一个干净的旬静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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