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几日,殷徐氏若迟暮的芳菲,零落了繁秀,平添沧桑。大房的糟心事重重相因,晴园还没开禁,次子殷正豪伤痕累累被家丁护送归来。殷鸿盛大怒,着大管家胡谦拿府中长刺投了左冯翊郭攸,循长安以东大肆搜寻,至今没有音讯。
而该当躺在怡暖居静养的伤患,此刻悠悠然霸着湘妃软榻,享受着漱玉轩上下殷勤备至的照料。
诸般料理妥当,殷三娘遣了闲杂人等,浅笑望向殷正豪:“二哥哥来我这,莫非是来炫耀您的‘英伟’事迹的么?”
走在后头的素如忍不住莞尔摇头,姑娘这遭损二少爷的功夫不减幼时,怕二少爷瞧见心恼,当即摞开竹帘,随众人一道退了出去。
殷正豪卸了端凝,浑不在意,乐呵呵双手一拍:“三妹妹清心玉映。我这片语未言,你就戳中了我的心思。既妹妹如此聪慧,不妨再猜猜我路上遇见了什么?”殷正豪眉骨微扬,轻松惬意尽漏无疑,再不见漱玉轩外峤厉无尘的模样。
殷正豪动了真性情!旁人或许难以察觉,殷三娘自小与他一起长大,私下里从不隐讳避忌,早就把模透他的脉,断不会察错了心。能入这清嚣男子眼的,料是稀事绝物。殷三娘也不言明,只两眼望定殷正豪盈盈浅笑。
这番矜持自若却引来殷正豪一阵畅笑:“妹妹这神态倒真是像足了那人。”一口饮下手中的香茗,也不再虚枪兜转,收了颀长的身子坐起来,啧啧赞叹,“若妹妹见到那人,也会倾心相交的。”
原来,殷正豪在等待定品期间,随父亲交游几位属员后深觉无趣,自告奋勇代替兄长查收同州几家店铺账目。回程客栈中遇见一位回京述职官员,自称宋清和,目睹殷正豪命家奴打退当地一霸,扶助孤寡,心生感佩,殷切结交同路而归。谁知,临潼一宿,恰撞到宋清和昔日整饬过的望族一脉,双方一言不合打将起来,对方人势俱足远远占了上风。此间殷正豪抽身而退也无不可,偏殷正豪性烈,习武以来鲜有练手,更觉与宋清和投契,遂隐了家世混迹其中。未料,对方实有高强之人,自己这方连连挂彩,殷正豪此时损了颜面更不愿抖露家底,只得护了宋清和节节退去。骊山东南山坳中,身后对方紧追而至,前头孤峰横绝,殷正豪苦涩不已,一柄长虹贯日青剑锵然出鞘,顾不得冷枪暗棍,咄咄插入对方阵营一番厮杀,多多少少捡回些气势,无奈随去的殷府家丁多是不成气候的练家,更惶论宋清和浊官起家随身的人。不多时,满地躺倒的俱是自己这方的人,哀哀凄凄申吟着。对方团团围定了殷正豪和要挣扎着站起来的宋清和,口口声声要他恢复令狐繇的清誉。宋清和衣衫破败不堪,挣了几挣,颓然倒地犹自哂笑不已,激得对方愤恨红了眼,举枪就刺。殷正豪深陷围攻救援不得,急迫之间乱了手脚,对方窥着破绽紧咬不放,只把殷正豪刺杀得血痕遍布,体无完肤。
千钧待发之际,山涧渊薮中窜出一樵者,如离弦飞箭直扑战圈外一玄衣男子,起落间以匕首斜夹刺那人颈间。
讲到兴处,殷正豪随手抓来案上的竹掸,霍霍比划着,此时,眼神暗凝,竹掸转而直射殷三娘面门而去。
殷三娘不妨,陡然惊叫,身子躲闪不及摔躺在藤椅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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