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被这声怒吼惊得忙瞧去,却是裴澄从里间走了过来。
绿珠苦兮兮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身前的衣襟上湿了大片,没打理干净的榴褶裙上挂着一两片茶叶,穿过次间,匆忙走了出去。
绿绨只瞧了绿珠一眼,便忙着让辛荷照顾三娘,她自己匆忙就要出屋去请人。
娘忍着痛,任额头的汗珠在苍白的脸上淌下来,一把抓住绿绨的手,“别惊动太夫人,去……去请薛神医……”
裴澄三两步跨到罗汉床前,见绿绨一味僵站着,耳听得三娘的话,怒意不减反增:“还不快按夫人说的去办?”
绿绨不敢辩解,心底落了一层委屈,侧身见三娘痛苦的表情,她的眉头锁紧,脚下便不再耽搁。
见裴澄近前,几个丫鬟不便聚拢在三娘面前。
秋茗被辛荷拉着站在了一侧,担忧的两眼蓄满了泪,她从没见三娘这么难受过。
裴澄弯子,嘴唇抿得死紧,那双处处留情的桃花眼布满阴云。
痛过一波后,三娘正瞧见裴澄的脸色,刚刚平息的痛楚隐隐又泛上来,撕心裂肺。
下一刻,三娘只觉整个身子倏的腾空,片刻后,被拥进一个滚烫的怀抱中,裴澄刚毅的下颌在三娘的眼里忽明忽暗。
红绡早在听到大家慌乱的声音后赶了过来,急忙掀开东次间的软帘就撞见这幕,她的脸不由红了红。
轻柔的把三娘放在里间的床上,裴澄动作笨拙的为她盖上锦被,坐在床边寒着一张脸看三娘咬得唇儿发紫,却不知道还能为她做些什么:“去倒杯热茶来。”
“夫人不宜喝茶。”辛荷不知哪儿来得勇气,陡然抬起眼反驳道,“夫人这是,可能是……可能是……”
辛荷支吾了几遍,脸儿红得鲜透,就在裴澄脸色越来越黑沉的时候,匆匆撇下几句话,便溜了:“奴婢去给夫人熬些姜枣当归乌鸡汤喝。”
姜枣当归乌鸡汤?
红绡激灵一下,看向只顾站在床尾轻声安慰三娘的秋茗,夫人的小日子,这位才最清楚吧?
忍受不了屋里低沉的气氛,红绡悄悄退出去,吩咐一个小丫鬟去灌了个汤婆子,自己则去准备了香灰、布带,返身回了里间:“夫人,用汤婆子暖一暖,兴许会好些。”
三娘意识全被月复部揪扯的痛意占住了,只听到一个“暖”字,更觉得月复部从心底透出的凉意加深了,她胡乱的点了点头。
红绡近到床身,服侍着悄悄送了汤婆子和收拾好的布带。
暖意隔着衣衫层层揉渗进了月复脏,痛楚虽在,虚寒锐减,三娘打结的眉头渐渐有些舒展,神色也稍稍平静下来。
裴澄瞧见,心头略喜,这才觉察出浑身惫懒,冷热无力,打叠起精神坐了案边的锦杌上,吩咐红绡:“打些热水来,给夫人净面。”
绡压低声音对三娘说道,“夫人,奴婢方才送给您的还有……布带。”
说完,瞧着三娘苍白的脸上洇出了红色,知道夫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她便不再耽搁,即刻去外间遣了小丫鬟去提水。
正与绿绨请来的薛神医走个了迎面。
床上只放开了一层纱幔,薛神医右手二指隔着茜红丝帕放在三娘探出的手脉上,凝神闭目,细细听脉。
良久,神医才开口道:“所谓‘望、闻、问、切’,夫人可否略露金面?老夫瞧过才好下药。”
瞧裴澄点了点头,绿绨才略掀开纱幔一角。
神医细细瞧了,便收了丝帕、瓷脉枕,走到案边,提笔凝思片刻,写下一副药方:“尊夫人没有大碍,小心调养即可,只是要记得,癸水前万勿再饮酒过量,以免身虚难补。”
饮酒过量?
裴澄脸上有些愧色,命绿绨赏了诊金,送薛神医出府,顺便抓药回来煎。
绿珠换了一身碧色窄袖衫裙,从外面匆匆走进来,神色焦虑,低声跟裴澄说了什么。
裴澄目光微凝,吩咐辛荷等人照顾好夫人,看了三娘一眼,便离了里间。
出了一身虚汗,三娘反而觉得身上轻松很多,只是多了些疲懒,痛楚继续,却不像先前那么尖锐欲死。
辛荷从瑞兽三耳青铜铛中端出暖着的姜枣当归乌鸡汤,服侍三娘喝下。
暖意随着汤汁流淌在五脏六腑,熨帖得三娘眼皮深沉,不大会儿便沉入了梦乡。
留了秋茗守在里间,辛荷三人各去料理手边的事。
小书房里,红绡一边分类码着书,一边忍不住偷眼瞧瞧绿珠的衣衫。
“怎么了,红绡姐姐?是不是我的衣裳有问题?”绿珠纳闷得放下扫尘,左看右看,似乎没有不妥啊。
“不,不是。”红绡被逮了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是之前那件……”
“之前?”绿珠稍偏头想了一忽儿,抚掌笑道,“姐姐说得是洒了茶水的衣裳啊!是老爷醒了说要喝茶,我端了过去,茶还没进口,听到夫人申吟声,老爷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这茶,就全洒我身上了。”
知道是自己误会了绿珠,红绡脸上一红,故意平着声调调侃:“幸好,老爷让你拿的不是膳食,不然……”
绿珠不依,笑着拿扫尘往红绡身上招呼:“我把这么难堪的事告诉姐姐,你竟然还取笑我,今日不让你尝尝我的扫尘功,决不罢休。”
小书房里笑闹声时时传出,惹得来往的丫鬟婆子各个侧目。
直到绿绨煎好汤药,三娘也没醒来,她便坐在了东次间锦杌上瞧辛荷做针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话。
辛荷记起一件事有些奇怪,便问道:“薛神医不是在大业坊素仁堂,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自然是神医在府里才能快喽。”绿绨见辛荷依然不解,便笑道,“从秦嫂的事后,三夫人便开始延请薛神医为她保胎请脉,已经两日了。”
“这么说,夫人得病的事三夫人也知晓了?”辛荷拧眉缩眼,有些担忧,“拿住这件事,三夫人怕又有诋毁夫人的借口了。”
绿绨请薛神医的时候倒没想那么多,听辛荷一说,她也忧心了。
“点了一盏灯做针线,辛荷姐姐就不怕坏眼吗?”绿珠手里拿了本书,与红绡从外头进来,见屋里灯线昏暗,便自作主张的把四角的灯全掌亮了,屋里果然亮堂很多。
秋茗掀了里间的绡纱串珠重帘,笑道:“辛荷姐姐,药熬好了吗?夫人醒了。”
“我去端药。”绿绨笑笑,转身去了小厨房。
次间三人听到三娘醒来,面上都有了喜意,随秋茗走了进去。
三娘喝完药,倚在床头撒花大红迎枕上,发觉天色已经黑透,便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酉时末了。”
“二老爷一直没有回来吗?”
辛荷等人相互对视几眼,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绿珠身上。
受到如此注目,绿珠显然有些不适应,说出的话都磕磕绊绊:“奴婢,奴婢只知道,二皇子来,来府,点名要,老爷相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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