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目标在哪?”
安梓潼收起卷了刃的钢刀,在数九寒天冷厉无比的夜风里,往脸额和手脚表面上抹着一层层防冻的“獭油”。身后的武装警察部队除了脚步移动和马蹄踏地的声音,只有小心翼翼的寂静。
“獭油”是刚在洗劫过的“金蛇部”一个小寨子顺手牵羊得来的,漠北冬季奇寒,什么羊油黄油都会凝固,而唯独“獭油”却能始终保持液状,防冻效果相当好;当地沙族居民每在秋季獭毛最厚,獭膘最肥的时候,都会去草泽捕獭,獭肉留着家人过冬吃,獭皮和獭油则和来自大陆各地的商客人交换砖茶、绸缎、食盐、首饰等日用器物。
武装警察和宪兵部队轮流担任突击锋矢,交替掩护,不断的在通往“金蛇部”老巢的前进路上,重复着着搜索、发现、攻击、扫荡的循环。
这一路来他们已经连续攻破了十数个防卫薄弱的“金蛇部”营盘,并将沙族人营盘中的奴隶混合编伍,允诺给予他们以自由身份,然后再发给少量武器,让他们负责引路。这些奴隶主要是风翼人、萨满人、昆仑蛮人,也有一部分是沙族部落之间的战败俘虏,现在这些奴隶有机会从奴隶变成自由人,大多还是很愿意服从配合的。
安东野一级上将又命令安惜泪、安瑾凉两员勇将,率领他们的本部从后接应;每当武装警察和宪兵部队破一个营盘后,向下一个营盘交替推进时,那些牛羊牲畜等财物以及沙族俘虏则都是由狼群两个正规军师团接手席卷,携带前行。
这次突袭重点就是要攻破沙蛇大王盘踞经营多年的本部大营“金蛇大帐”,营救小姑娘安槿恋的母亲沙狸以及信使安筱攀。
安梓潼和安影儿一对急先锋率领数万余精锐骁骑,夤夜之间,连破十七个营盘,俘虏无数,无一人漏网逃月兑。刚在不久前接到中军大营翼魔兽传来的命令,先锋部队必须在破晓之前到达针对“金蛇部”大本营的攻击位置。
当安梓潼准将得到引路的当地奴隶的回复后,确定现在的位置已经很接近“金蛇部”大本营;还有一个时辰,她和她的武装警察,就要赶上前去接替安影儿上校和宪兵部队的突击任务,让他们暂时得到短暂的休息机会。狼群大队人马紧随在两支前锋身后,在积雪覆盖,漆黑一片的沙漠雪原上向目标悄声疾进。
厚厚的云层低低地压着雪原,夜空更被遮得没有一丝星月光亮,四周都是沉寂的黑暗,马蹄下的残雪也没有了幽光,狼群将兵们几乎都是凭借着灵敏的感觉在雪地上行进。
大漠狼骑悄然夜行,除了马蹄踏雪的声音,几乎没有其它声音了,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正规骑兵应该有的素质。
夜黑,风高,雪冷,大漠的酷寒和黑暗给人以莫名的压力。
在安梓潼准将消耗完最后几滴“獭油”的时候,突然,前方喊叫吼杀之声四起。
那种再熟悉不过的震颤声音在寒冷的夜风中扩散,刹那间,寂静黑暗的前方夜色里火光冲天,人声鼎沸;隐隐约约的男、女、老、少的声音,犬只狂叫疯吼的吠鸣,混着马嘶羊咩响成一片,一时间声翻浪滚,惊天动地,如同霹雳滚雷一般响个不停。
少时声音沉寂下去,漆黑一片的雪原,又恢复了平静,渐次亮起几个火把,反射着无数道白晃晃,寒气袭人的冷厉刀光,极具威慑力和恐吓力。
这是前方宪兵部队在碰到能一口吃掉的沙族营帐时,典型的突袭战法,以雷霆万钧之势踹营破阵,对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连锅端掉,又一个“金蛇部”的营盘被攻破!
当然如果遇到比较难啃的骨头时,两支先锋军也会主动寻求与另一方合兵攻伐,而不会傻笨地单独逞什么英雄。
当安梓潼准将和同伴们赶上来的时候,宪兵部队已然消失在夜幕中时,黑暗中又恢复了宁静,沙族人帐幕也还在,只是雪地上多了若干尸体,血迹处处,腥气扑鼻;另外就是原先的一些奴隶,他们中的一些人怀着对原主人无法消解的怨毒恨意,正在雪地中用皮鞭抽打折辱原来的主人。
夜风呼啸,人兽绝迹,没有谁知道这儿的变故,只有跟随在后面,负责“善后”接收的两支狼群正规师团兴奋地向着这个已经被攻破的“金蛇部”营盘悄然疾进,一边快马加鞭的拼命赶路,一边美滋滋地盘算着又有多少人口、牲畜、财物进项。
两支先锋军连续赶了大半夜路,途中相继连续乘夜破击了两个沙族人营寨,快到天亮时,人困马乏,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是该寻个避风的地方略作休息了。
远出前方的翼魔兽飞回来报:“在前方数里,有一个沙族人的避冬牧场,从拥有的营帐来看,该处至少有数万人。”
数万人?
难道是沙蛇大王的“金蛇大帐”老巢到了?!
安梓潼准将和安影儿上校迅速交换看法,因为现在经过一夜转战,所有人都又困又乏,而且饥肠辘辘,要不要再咬着牙收拾掉这个营寨?
在狼群主力大队还未赶上来之前,面对数万人之众的大营寨,以现在所有人都人困马乏的恶劣状态,能够轻松收拾掉这个营寨么?有把握么?
四名警察团长和五位宪兵队长,也被两位直属长官唤过来参与商议。
打还是不打?
安梓潼准将琢磨了半晌,说道:“咱们累了一夜了,人既要吃还要喝,大家也都需要轮班休息,马也得饮水喂饲,既然有这么好的一个地方,咱们为什么不去呢?而且有这么一个避寒营寨,我们不去攻打下来,而是躲在咫尺之遥的野地里吃喝休息,又能够安心吃喝吗?”
“要打就要马上打!”安影儿上校五指握拳,压低声音道:“快天亮了,许多沙族牧民已经起来忙活了,再等下去,被他们发现,反而更加不利,不如先发制人!我们当一鼓作气,吞掉这块肥肉!你们看如何?”
几名好战勇武的下属军官,同时握指成拳,用无声的手势,表明了各自的态度。
安梓潼准将点头道:“大家突进去小心留意一个叫‘沙狸’的女奴,千万不要伤害到她的性命。”
几个决策者又利用暂短时间,反复计划了一下,决定立刻不顾疲劳,发起攻击,此时前面不远处的“金蛇部”营帐中已经有部分人开始活动劳作了,只有四面合围,然后鼓角齐鸣,强攻对方营寨一条可行途径了。
天光渐亮,大雪初请,浓厚低沉的云隙间泄下的幽暗光线,已开始将漠北雪原照得蒙蒙发亮。
这个处在暗影中的沙丘,积雪不太深,雪下还能看到的牧草,沙棘,已足够部族的牲畜啃吃一个冬季,密密麻麻的营帐中间显然已经有勤劳的族人在开始忙活了。
——他们并未察觉,危险无声无息地降临。
牵马步行的的数万余狼群骑士,蹑手蹑脚地尽可能逼近营帐,营帐中有沙族牧民养的牧羊犬,骑马接近显然声响太大,只有悄悄的牵马逼近,才可以尽可能在逼近营帐的距离完成包围。
“呜——呜——”
低沉的号角猛地吹响,那是进攻的号令!
“咚——咚——咚咚——”
惊天动地的鼓声轰然擂响,四野震动!
四面合围的骑士翻身上马,舍弃适合远距离攻击的火械,挥舞着利于近战的冷兵器,发起了如同山洪暴发般的狂野冲击。
蹄声骤响,密如急雨!
面对突然冲杀过来的无数敌骑,在那些挥舞得如雪片般的锋利狼牙战刀下,在击刺如闪电般的长矛马槊前,在马背敌骑们居高临下如骤雨一般射出的连珠快箭中,营寨里在营帐外洗漱劳作、毫无防备的沙族男女便如同待宰的羔羊,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在近距离的冲锋中,经过多次实战练就出来的极其默契的两支狼群精锐,刀、矛、弓、箭,长与短,远与近,互相配合的迅猛攻势,又灵活机动,又凌厉凶狠,太恐怖了!
许多“金蛇部”族人还在睡梦中,眼睛还迷糊着,就听到一连串同伴的惨叫声,虽然也有人操刀携弓起而反抗,但惊惶中冲出营帐的他们无异于伸颈送死。
痛苦的呻呤声中,万马狂奔的声音如同滚滚殷雷,震撼大地。但是,营寨中仍然有如雨的“金蛇利箭”,撕裂着沙丘间的风,恶鬼夜啸般射向狂冲进来的不速之客。
常年在战争中厮杀、自强不息的“金蛇部”族人,即使遭遇优势敌人的突袭,也仍然表现出了高超卓绝的战斗素质。
一个“金蛇部”人中的高大的金甲将军,看清危急的情势后,高呼道:“我是沙蟒大将,敌人人数不多,他们在虚张声势,所有金蛇战士,跟我一起冲!”立即毫不犹豫地率领一些衣甲不整的“金蛇部”族人奋勇冲杀,冲势极猛,杀气腾腾,呼啸而来,锐不可挡,恍如困兽犹斗般拼死一搏。
这是一场混战恶战,双方犬牙交错,纠缠到了一起,雪块飞溅,人影飘忽,怒吼喊叫,鲜血喷涌,尸体横叠,竟然是如此的血腥惨烈!
那队往外冲杀勇猛的“金蛇部”族人,在金甲大将沙蟒的指挥下,三五成组,互相配合起来,砍杀起来又快又狠,往往一刀毙敌,刀刀见血,甚至还使出了极其残酷的战法浴血苦战,以轻伤换重伤,以重伤换敌命,甚至不惜以命换命,两败俱死。
安影儿上校眼见着部属一个个被动的与对方同归于尽,急声大叫道:“大家快顶不住了,男人婆!”
被四、五名近乎疯狂的“金蛇部”勇士逼入死角的安梓潼准将,气极大骂:“安惜泪和安瑾凉那两个小王八蛋怎么还没到?爬也该爬过来了——”
说话之间一分神,她已被一名沙族汉子从后面拦腰抱住;想也不想,安梓潼将“修罗刀”刀柄倒转,反手一刀刺进身后敌人露在自己体外的右半面胸膛,不曾料想那沙族汉子中刀之后,仍死死不肯撒手,反而用本族语言向前面几个同伴声嘶力竭的催促喊叫着什么——
虽然没有完全听懂对方的沙族语言,但从他们狰狞沥血的表情上,安梓潼准将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危险,震撼之余,“修罗刀”再度挥出,将困住自己的一条敌人手臂斩断;几乎与此同时,另外三名沙族汉子凄厉的表情和森冷的刀锋,已经近在眉睫——
安梓潼准将苦笑半声,闭目待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