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仙台那暗红色的光芒逐渐淡去,蚀骨的痛苦也逐渐减弱,维持到了平日里的水平。
突然之间,整个炼仙台都开始了剧烈的晃动,这种晃动是斐洺从未感受过的,他睁开了双眼,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异,而后就恢复了平淡无波,淡然的感受着周围的晃动。
整个炼仙台上常年都是漆黑一片,适应了这里的黑暗之后才能略微看清四周的景物,然后此时的炼仙台上却有了微弱的光亮,而且那种光亮还在逐渐的增大。从地上开始,慢慢地往上扩散。
长时间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光亮,他有些不适应,眯了眯眼,依然会有刺痛的感觉,索性睁开了全部,任由那种刺痛在眼部蔓延。
那种日日抽取精血的蚀骨痛楚都忍受过来了,何况这种细微的痛楚?
他淡然地看着那光亮从一开始的微弱发展为现如今的天光大亮,暗自猜测着可能的情况。
对于炼狱以及炼仙台,他了解的也并不多,若不是亲身体会,他也不曾想到炼仙台上的酷刑居然如此难熬。可是这样艰难的事情都熬过来了,还能发生什么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呢?
可是让他惊异的是,居然有人窜上了炼仙台。
那人先是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被困锁在刑罚柱下的人,然后才快速的在周围扫视一圈,找了一个靠近刑罚柱,却又距离方才上来的地方不远的地方蹲子,在地上模索。
还不待斐洺想明白这是为何,又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随后,接二连三的人出现在了炼仙台之上,所有的人都如同第一个人一般。在地上模索着,只不过有的人距离刑罚柱近一些,而有的人则距离边缘地带近一些。
直到看清那些人在做什么,斐洺才不禁莞尔,原来那些人在收集地上的红色的苔藓。
看着那些苔藓,他的思绪却不知飘到了哪里。
*
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石潇潇感觉自己一个头变成了两个那么大,他们紧赶慢赶,居然还是落在了许多人的后面来到这炼仙台。
本以为最后的路程会比较好走,谁知道路上各种突发事件频发。硬生生将半个月的路程延长到了两个月,让石潇潇好不懊恼。
于是她只能自我安慰。“还好在炼仙台开启的时候赶到了。”
林宣看着眼前拥挤的人群,有些头痛,“咱们怎么过去?打过去?”
这话惹得不仅仅是石潇潇,就连夜黎等人也给了他几记白眼,“你觉得你能一打百?这里起码也得有好几百人。估计等你还没打到一半,那炼仙台就关了。你就等着哭去吧。”
林宣也就是一说,并没有真的打算打过去,所以只是模了模头,嘿嘿傻笑了两下,就恢复了正经的表情,“可是咱们怎么过去?就算咱们不主动跟别人打,别人也会认为咱们是来抢东西的。到时候很可能面对一涌而上的情况啊!”
石潇潇终于忍不住敲了他一下,“你别忘了沙竹最后给你的东西,咱们是有合理分配的,何至于跟一群人抢东西?而且咱们本来也不是为了那东西来的,咱们的目的在于人。在于人你懂不懂?”
“是是是,我笨。就你最聪明,你赶紧的把人带出来咱们走人,省的浪费你的精力。”林宣没好气的抢白了一顿,话虽然说得没有逻辑,石潇潇却听懂了。
嘿,敢情这人是吃醋了,觉得自己为了救人冷落了他啊!不过石潇潇决定坚决不能惯他的毛病,所以非常欠打的说了句:“唔,把人救出来之后,我就带着他在这里游山玩水,等玩够了再出去,反正外面乱七八糟的,这里比较起来还算安定啦!”
这句话的含义是浅薄的,分量是足够的,林宣一下子就气黑了脸,而且还是黑里透红的那种,看的周围几个人都有些忍俊不禁,捂着嘴偷笑。
石潇潇看林宣即将暴走,也知道玩笑不能说得太过,不然就坏事儿了,于是伸手拍了拍他胳膊,忍着笑说:“不过当然啦,少不了你,不然我才不在这里呆着呢,那么多狼子野心的家伙虎视眈眈,我还怕在这里小命不保呢!”
这话虽然没让林宣完全消气,却也成功的挽回了他即将消失的理智。只见他愤愤地“哼”了一声,随机扭头不再理会石潇潇。
石潇潇“嘿嘿”笑了笑,对着另外几个人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其实挺无辜的,换来几个白眼之后,才拿出来沙竹之前给她的,代表着沙碉堡的信物。
有了这个信物,证明了自己的身份,才能名正言顺的进炼仙台收集东西,不然绝对会被群起而攻之。
只不过,即便是有了这证物,也不见得就能轻松得进入炼仙台,因为必须按照先后顺序来,若是想要获取靠前的位置却又来晚了,那就只能依靠武力来解决了。
当然,这一点他们是毫不畏惧的,一行人都是高手,而且还有着作弊资源灵液的存在,几个人轻轻松松得就赢取了接下来最先进入炼仙台的资格。
也许是近乡情怯,也许是曾经对斐洺怀有恋慕,此刻的石潇潇心情是复杂的。她不知道面对斐洺的时候她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斐洺当时究竟是为何救她,是否真的如她猜测的那样,是因为她长的像曾经的洛白。
若是刚进缥缈峰的石潇潇,也许会为这个原因而兴奋,甚至是自豪,但是现在的她,却一点儿也不希望这个原因的出现。
随着修炼时间的增长,她也逐渐树立起了自我,更是有了强烈的自我意识,她不是依靠任何人存在的,她的存在只是为了她自己。她不能因为别人对她的期望而生活,生活是她自己的。
她不是如北宫璃一般柔弱的女子,需要别人的疼爱,也不会凡人女子那般,弱柳扶风般拿着个小手帕挥挥,挥泪诉别情。她就是个**性很强,有自我意识的人,曾经还当过石头,当过一个不平凡的石头。她若是学别人拿手帕挥挥,只能造就一个经典的东施效颦。
所以她很希望斐洺对她,是有所不同的,而且那份特别是因为她个人,而不带其他的因素。
当然,她知道这个可能几乎为零,却不能阻止她的幻想,她也有着少女情怀。哪怕此时她对斐洺不再怀有淑女之思,哪怕她知道她跟斐洺是完全不可能的。
石潇潇还没有完全理清楚自己的思绪,就已经上了炼仙台。
炼仙台有着浓重的血腥味,这种血腥味中却又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兰草一般的清香。闻到这种味道之后,石潇潇心中猛然一惊,这种味道只可能出现在高阶修士的精血之中。而且必须是清心寡欲如兰草一般高洁的修士,而斐洺,正是这样的一名修士,难到是他的精血。
她被这个事情冲击的无暇再去想自己的心事,迅速扫视全场,寻找那印刻在心中的白衣飘渺。
当她看到一抹熟悉的白色后,不由得呆愣在了当场。
那记忆中从来不会沾染污渍的白衣变得血迹斑斑,污秽不堪。那记忆之中从来都是淡然出尘,眉眼如画的容貌此时变得苍白憔悴,毫无血色。那记忆之中永远有着清绝气质的人,此时此刻居然眼神涣散的看着那些在地上忙碌的身影。
她的心搅成了一团。
都是因为她啊,不然那般骄傲洁净的一个人,缘何会在这样的地方受苦,不然那般出尘飘渺的一个人,缘何会变得落魄至此,不然那般遥不可及的人,缘何会脆弱到让她一下子就升起了保护怜惜的心?
再也无法忍受那种揪心的痛楚,石潇潇迅速奔至斐洺的面前,伸手就想抚模他苍白的脸颊。
然而及至他的面前,她硬生生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她怎么能在他的面前露出怜惜的神色?
努力将脸上的表情调整为惊喜,才伸手去抓他那已然不再洁白的衣袖。
然而刚刚触及到那衣袖,她的手上就传来了一阵猛烈的刺痛,让她忍不住惊呼出口,手也被弹开了。
她这一动作,一声惊呼,将面前发呆的斐洺唤回了神。
斐洺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恍然间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可是当看到那人眼中逐渐氤氲出的泪水,才发觉那并不是幻觉。于是微抿唇角,语气淡然地道:“你来了。”
石潇潇听着这但若无声的话语,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汹涌而出,双手捂住嘴,跪坐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斐洺看着面前哭得凄惨的石潇潇,有些无奈,又有些怜惜。伸出手想要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却看到了手腕上挂着的锁链,还在吞吐着自己的精血,只能将手缓缓收了回去。
他记得,挂着这锁链的时候,凡是碰触到的人,都会犹如身受电击一般。
“再哭就不再是我缥缈峰的弟子,缥缈峰没有懦弱无能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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