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大院大杂烩
这是一座小型的四合院,东南西北四间房子都齐全,坐北朝南的正房有东屋、堂屋和西屋三间房,堂屋和西屋由院子的主人居住,东屋叶天的房子,而东房、南房和北房则由三户不同的人家居住,其中一家就是讹诈叶天的那个卷毛老太太,另一家人更让叶天头疼,就是挨板凳的那个川子。这下可他妈的热闹了。叶天不怕打架,可他怕麻烦。
“小伙子,哪里人啊?”
院子的主人走到东屋里,叶天正在收拾房间。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一个土炕,一个桌子,还有一张椅子,这就是全部的家当了。连个暖气都没有,屋里又潮又冷。
院子主人是一个老头儿,带着狗皮帽子,腿上缠着护膝,大厚棉裤棉袄,双手抄在袖子里,一副农村土老帽儿的模样。
“老哥,抽烟。”
叶天放下手里的活计,从兜里模出一根烟递了过去。院主人姓刘,附近的人都叫他老刘头儿,这人在十年动乱的时候被下放到牛棚,赶了几年牛车,所以都叫他老刘头儿。
老刘头儿接过烟,低头看了一眼,是钻石。这种烟便宜,他也不介意,借着叶天递过来的火点着了。
“不是北平人吧?”
“嗯。从天河来的。”拿了张报纸垫在了**底下坐到了炕上。
“找亲戚?”
“谈不上亲戚,咱认识人家,人家又不认识咱。这不,先找个地方待着呗。老哥是干什么的?不光是出租房子吧。”
叶天知道北平的人多,外来人口更多,相对来说,租房子可以捞到不少,但是这也有差别,像这种又脏又乱的四合院是最便宜的,缺水缺点,连个网线都没有,住在这里的人也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所以收的租子也是很低的,靠这个生活,难!
“熬着呗。”
说了这话,又在屋子里走了两步,叶天知道,他是在看自己带的东西,大概是看到自己太过于寒酸,只有一个书包,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转身走了。
抽完了烟,叶天开始接着收拾房子,可是这里实在是收拾不过来,连被褥都没有,土炕上只铺了一层席子,墙上还有两个老鼠洞,真是热闹。真不知道这里的人是怎么过的。翻了翻斗笠,只剩下六十块钱了,这点儿钱,还真是买不来什么东西。正在叶天发愁的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抱着一床被褥,手里提着一个大包,是来给叶天送东西的。
“莫言让你来的。”
“嗯。”
“放这儿吧。替我谢谢她。”
那人一声不吭地走了,看这劲头,应该也是附近的保镖之一,这家伙放东西的时候,叶天看到他左后虎口的茧子老厚一层,那是练枪练的,而且还是一个左撇子,玩儿左手枪的。
翻了翻送来的东西,被褥都有,还有一个枕头。再看那包里,一个小型的电饭锅,袋装的油盐酱醋,还有一个电暖风扇,这丫头考虑的倒是挺周全。墙上到处都是起包的蘑菇,碰一下,白色石灰掉一地,这是房子里太过潮湿的缘故。叶天插上电吹风,想让屋子里干燥一些,不想,这一插却是惹了麻烦。
“妈了个逼的,谁把老子电给断了,知不知道我这单生意值多少钱!”
“谁!滚出来!”
院子里传来一声叫骂,一男一女,声音洪亮,跟深夜里狂吠的野狗一样。叶天皱了皱眉,从窗户来看去,是那两个合伙诈骗的家伙。
刘老头儿一看这阵仗,倒吸一口冷气,躲被窝里不出来了。
这两口子,白卷发,戴眼镜的那个绰号白毛女,是有名的疯婆子,逮谁咬谁,说话污言秽语,上街到处碰瓷,不死不休,上次碰一个外地卡车的瓷,结果碰到了硬茬子,闹不出什么东西,白毛女直接躺人家车轱辘底下,大冬天的,楞躺了一天,渴了,喝口热水,饿了,吃口烧饼充饥,愣生生讹了人家一千块钱才走;还有那个戴金链子的家伙,叫周爱国,人称砍爷,正儿八经的京爷们儿,一口地道的京味儿脏话,再加上拿砍刀真砍真劈的作风,是个二进宫的角色。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口子走到一起,所向披靡,无人敢与其争锋。
老刘头儿虽然是房主,可他不敢惹这俩家伙,周爱国那家伙是真敢砍人的主儿,把他惹毛了,自己这条老命基本上也就要挂了。
骂了半天,估计也是累了,两口子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屋子里,这两口子住的是东房,冬天冷,但是他们的房子是厨房改成的,里面有做饭用的炉子,不仅可以做饭,封上炉口照样可以取暖。
“他刘叔,这咋断电了呢?正给孩子做饭呢。”
西房的何扁担手里拿着炒勺走进了老刘头儿的房子里,门是开着的,随便进。
“是扁担啊,怎么了?”老刘头儿揉了揉眼睛,开始装傻,他没有起身,仍然躺在被窝里,他身上穿着衣服呢,起来就被人看见了。
“院儿里停电了,你给看看成不?孩子等着吃饭上学呢。”
“哦,行,许是烧了保险丝了,我看看去。”
“哎,那成。我先回去把孩子叫起来。”
何扁担走了出去,老刘头儿起身,到堂屋里看了一下,这里有电表,保险盒就安在这里,他看了一下,没事。那问题就是在新来的那个人身上了。
院子里的人都是社会最底层的小市民,斤斤计较,精于算计,心眼比针尖儿大不了多少。这电表的安排也是有学问的。刚开始的时候,电费是按照人头算的,有几个人,就要分摊多少电费,真本来是公平的,但是“白毛女”认为用多用少都一个价,不公平。老刘头想想也是,长期下去,那还不乱套了,你家用一百度,我家用一度,结果咱俩掏钱一样,那还不抢着用电。因此,家家都安了一个分流电表,用来计算各家的用电情况。老刘头儿怕他们偷电,所以就在叶天所在的房间里安了一个分流表,专门负责的就是其他三间屋子的用电情况,既然自己的屋子保险丝没事,那问题就出在叶天那里了。
“兄弟,能进来吗?”
得,来了。正在发愁找不到保险丝的叶天开了门,让老刘头儿进来,其实也不用开门,门上就一把带链子的锁子,稍微用力,链子都能扯下来,屁用都没有!
进了屋子,看到叶天手里的铜丝,再看看桌子上的电暖风,老刘头儿心里有了数,把一卷保险丝放到桌子上,然后拍了拍叶天的肩膀,“小心些,这里显露比较老旧,弄不好有火灾,街里街坊都是人,真着火了,不好弄。”说完,就走了。
叶天摇摇头,看来莫言送来的电饭锅也用不了了。
修好了保险丝,合上闸,来电了。
叶天苦笑一声,折腾了一圈,到头来还是老样子,啥都没有。他本打算是用双保险丝的,这样也不容易烧断,但是听了老刘头儿的话,心里有了谱,电路老化引起的火灾不是没有,这里消防措施简陋,真着起火来,绝对会是要出人命的。想了想,还是拉倒吧,回头把这些东西卖了,换一些小功率的家伙回来。可是肚子咕咕叫,总得吃点儿东西。
翻了翻地上的包,果然,莫言还给自己带了几桶泡面过来,还有饼干,连薯片都有。这姑娘看着精干,怎么到了这里就成了小女生了呢。
拿着泡面饼干,叶天出了门,敲了敲老刘头儿的门,没有人,估计是出去了,院子里的门开着。东房里住的是那两口子恶人,叶天看他们不顺眼,懒得去。这时候,从西房里走出来一个小男孩儿,大约十岁的样子,端着脸盆儿出了门,“哗!”,一盆热水倒在了地上,顿时消融了一大片雪,热水冒着热气升腾在空中,白气蒙蒙。
小家伙的模样恨是乖巧,叶天走了过去,“小朋友,你大人在家吗?”
那小孩儿看了他一眼,不说一句,继而把盆一丢闪电般窜进了房子里,不一会儿,一个围着围裙,手里拿着勺子的男人走了出来,留着分头,带着棕色眼眶的眼睛,背部稍微显得有些驼,白白净净的人,看上去像知识分子,“你找谁?”
看到小孩儿躲在这个男人的身后,估计是父子了。
叶天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泡面,“大哥,我新来的。借点儿热水成不?”
原来是借热水的。眼睛男子很大方,“原来是新来的,难怪。进来吧,热水管够。”
……
“还要不?”
“要……”小孩儿的话被父亲打断了,只得埋头扒拉自己碗里的剩饭剩菜,不再多说一句。
叶天泡好了面,在何扁担的热情邀请下一起吃早餐,桌子上有剩菜,配着面,这泡面也不算难吃。小孩子喜欢吃泡面,可何扁担不愿让他多吃,吃了几口之后,就制止了他。
这是一个严厉的父亲。叶天心中如是想到。
这里的条件比叶天屋子里差不了多少,墙上到处都是起的蘑菇,开门的动静大了都要掉下来几块,糊上报纸,过不了两天就要烂完,干脆不如不糊。单体门,门上有一块玻璃,已经裂开几道纹了,用宽胶带粘住了,可还是有丝丝的寒风吹进来。一个土炕,一个桌子,还有一张凳子,看来是这里的标配了,还有另外的三个小板凳,做工粗糙,应该是何扁担自己做的。
“小叶啊,你是上班的?”
叶天纳闷,后看到对方在注意自己的领口,明白了,白衬衫在大衣的领口处显得很是扎眼,怪不得人家会这么说。叶天也解释不清楚,也不想解释,吃着面,支支吾吾地对付了过去。
“爸,我们要老师说要交材料费,今天是最后一天了,班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没有交了,再不交,就让我不要去了。”
小孩儿小脸通红,捧着大碗的双手,十根手指头没有一个好看一点儿的,不是冻裂了就是有血口子,血流出来又被冻住,成了冻疮。何扁担扶了扶眼睛,没说话,闷头吃饭,整张脸几乎都埋在碗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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