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丹大人。”马广福努力控制了下情绪,勉强抱了抱拳:“您的墨宝太过珍贵,鄙号东主不在,小人万不敢做主。”
马广福不想服软,但他更是真有点怕。
科场上都敢作诗骂贾家先人,这会在大街上,又怎会有顾忌?现在马广福只想让这瘟神快点离开。具体以后怎么办,那是几位老爷的事。他一个米行掌柜,犯不上捅这个马蜂窝。
马广福这一认怂,可是惊掉了一地眼球。
贾家在燕南府那是属螃蟹的,横行霸道惯了。可这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历,竟能让其如此顾忌?
百姓们就算再如何淳朴,也知道一个雍州行走,不可能让马广福这般退缩。
“掌柜的不能做主也无妨,在下可以先把诗词写下。”马广福退缩了,丹青生却没打算罢手。这一下,可是把马广福给气的够呛。
强买强卖的戏码,向来都是他跟别人玩。哪想到有一天,也会轮到自己头上。
马广福正郁闷时,人群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现在这年头,不知抬举的人真是越来越多。**刚月兑下没几天的毛头小子,竟也有胆子掳虎须。”
众人循声望去,在十几个家奴的簇拥下,一名老者拄着拐杖站在外面,眼角长着一个大黑痣。
“贾大老爷……”
在场诸人不约而同的躬身施礼,迅速让出一条通道,连头都不敢抬。
贾成德,贾成贤大兄。因是三兄弟之首,故人称贾大老爷。
听到“贾大老爷”的名号,丹青生也多看了几眼。
来雍州前就已经做过功课,丹青生自然知道贾大老爷是何许人也。根据已知信息,贾大老爷堪称贾家头号大草包。
老三贾成贤发迹之前,老大贾成德是卖豆腐的,做人唯唯诺诺。可等贾成贤的官越做越大,贾成德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若要说起贾家的目中无人,张狂霸道,他就是最好的缩影。
……
“大老爷。”一见是贾成德来了,马广福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也知道贾成德没什么尿性,但至少是个能拿主意的人。
马广福连忙跑上前去,低声耳语一阵,将方才发生事宜告知。
听完之后,贾成德的眼睛眯了起来。
贾家的老宅在贾县,但贾成德不喜欢窝在县城,平时都住在燕南府。昨天在老宅开会议事,今天他是刚刚回来。
可还没等进家门,就听说有人到米行闹事,顿时大怒,顺势赶了过来。只是他也没有想到,来闹事的竟然是丹青生!
“呵呵,你就是丹青生?”贾成德上下打量,嘴角带着嘲弄的笑意:“昨天还提及你,没想今天就能见到,真是巧。”
“能让贾大老爷记挂,诚惶诚恐。”
贾成德年纪不小,本着尊老之心,丹青生保持了最基本的礼节,中规中矩的行了个礼。
只是丹青生这番态度落到贾成德眼里,却是另外一番想法。
这丹青生,似乎是敬畏我的。
贾成德哼了一声,问道:“听说你在院试上做了不堪之文,刻意玷污贾家先贤,可有此事?”
丹青生微微皱了下眉,回道:“在下按科举题目答题,断无刻意之举。”
这是大实话,如果不是那种题目,丹青生也不会写出那样的诗句。只是在贾成德听来,味道又是不同了。
呵呵,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关键时刻还是漏了怯啊……
在院试上作那样的诗,固然胆大包天,但也是年轻人的冲动作祟。科举结束之后,必然是后悔不迭。后来之所以到雍州,定是文渊阁那些人威逼利诱。在其他人面前尚且能装装硬气,但今日见了老夫,可就原形毕露了。
贾成德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对,脸色的笑意也就越浓。
不过丹青生在一边看着,可就困惑了。
这贾成德笑什么呢?难道我写那样的诗,让他很高兴?
……
丹青生正在困惑之时,突然隐约听到有人喊他名字。声音喊的很小,如果不是他现在修为增长,都未必能听见。
扭过头,寻声望去,丹青生在人群之中看到一人。
竟然是萧逸!
萧逸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偶然。之前他得到消息,听说一男一女在南门闹事。过去一打听,当时就感觉不妙。等找到米行这里,更是恼怒万分。
这丹青生,当真是不叫人省心!
………
萧逸也不知道从哪弄了个帽子,还抬手挡着半边脸,脸色焦急的冲丹青生一个劲打眼色。
他来做什么?难道有什么急事?
丹青生回身给小雨指了指,交代道:“萧逸来了,好像有什么急事,你过去问问。”
萧逸那样子明显是不想被人认出,丹青生自然也不会贸然上前。
小雨应声而去,不一会就脸色古怪的转了回来。
“公子。他让你快点离开,别在这里生事,否则会影响大局。”
“又是大局……”丹青生有些无奈的瞅向萧逸。
萧逸又是一阵挤眉弄眼,看口型明显是“走”。
“算了,不理他。”
丹青生别过身,眼不见心不烦。不过这么一来,可是好悬没把萧逸鼻子气歪。
萧逸恼怒,下意识的就想开口喝斥,可突然见到贾成德把目光转了过来,慌忙又低下了头。
萧逸以前在雍州的时候,没少在贾成德面前吃憋。这老头是十足的草包,十足的猖狂。三天两头跟萧逸摆架子耍威风,阴差阳错的也打乱了不少计划,令萧逸苦不堪言。现在一见,本能的就有心理阴影。
……
贾成德没认出萧逸,但也看到人群里有个家伙跟丹青生在那眉来眼去。略一思量,更加坐实自己的猜测。
丹青生确实是怕了我,要不然在那鬼祟什么?老三动不动就说教于我,今天我就让大家看看。他丢的面子,我怎么找回来!
“听米行的马掌柜说,你今天还想作诗?”贾成德胸有成竹,抚须微笑。
丹青生点头道:“在无长物,只能以诗词换些米粮,救济灾民。”
“你想换多少米粮?”贾成德又问。
见贾成德竟有放任丹青生写诗的意思,马广福一阵着急。不等丹青生回话,便低声急道:“大老爷,万不能让他写诗啊,您别忘了他上一首……”
“你懂什么。”贾成德白了马广福一眼:“当着老夫的面,你以为这小子还有作歪诗的胆子?况且无科举鸿运照拂,他还能作出三品诗词?你且看着,今日老夫如何令其出丑。”
训斥完,贾成德再度转向丹青生:“回答我的问题,你打算换多少米粮?”
丹青生不知道贾成德打什么主意,但还是回道。
“一首诗,万石米。”
丹青生的语气,就好像在谈论晚上吃什么似的。可其他人听了这话,除小雨之外的所有人,都感觉一阵荒谬,萧逸更是差点一头栽倒。
一首诗,万石米?!
就算你真想为灾民做点事,多少也靠点谱,别这么粗暴好不好。说这种大空话,不纯粹是给自己挖坑呢吗。
但随后萧逸转念一想,好像也不全是坏事。狂妄无知也好,丢人现眼也罢,都是个人的事,对大局反而不会构成影响。只是如此一来,丹青生怕是要栽跟头了。
萧逸瞅向丹青生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贾成德则是哈哈大笑。眼睛瞥向马广福:“你看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大老爷睿智,小人佩服。”马广福由衷的拱了拱手,心中踏实了许多。
以诗词换米粮赈济灾民,本是雅事,传出去也有美名。可丹青生这句话,无疑等于给诗文定了“价格”,一下就落了下成。就算还能作出文运诗词,世人也只会更在意他声称一诗换万米的狂言。诗文内容越是不堪,就越凸显他的狂妄无知。
看来大老爷想的一点也没错,这人只是一个愣头青而已。今天来这里,多半是唬人的。只要,他的诗词文运品级不要太高……
马广福晃了晃脑袋,心中自我安慰。
应该不会。正如大老爷所说,这里可没有科举鸿运的照拂。
……
“来人,拿纸笔!”
随着贾成德一声吆喝,两个米行伙计搬出一张桌子,摆上纸笔。
丹青生一抖衣襟,径直走到近前,把纸抚平。小雨则捏起墨锭,帮忙磨墨。
四周众人也都瞪大双眼,猜测着丹青生会作何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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