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农门 028. 酝酿

作者 : 墨小宝

‘浣华堂’里,宋秀华一面十指灵巧地打着络子,面上是一派温顺地坐在花厅里、实际上则是一面侧耳努力地想听清陈氏与古妈妈的对话。

几天过去,宋老太爷在侬香苑前暴怒一事,随着望月楼正式与二房定下契子后,却是诡异地陷入了一片寂静──

除了宋太夫人时不时地会去看看叶氏之外,似乎就再没听过有其他的动静。

“妈妈,说这该是怎么办?”正房内,陈氏烦恼地掐紧了迎枕,看着古妈妈,“老太爷和太夫人似乎也对二房那几块像聚宝盆一样的地儿有兴趣,我不过就是个媳妇儿,之前田总管办得差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哪里争得过公公婆婆?”

说来也憋屈,她堂堂一个长房长媳,虽然拿着府中的中馈,却完全没能享受到‘万人之上’的威仪与好处!

循规蹈矩,善待了前妻所生的孩子、自己前后只生了两个女儿,更是主动帮忙纳了好俩房小妾,婆婆说是疼她、也满意她,可到底呢?

一有好处,还不是先想办法往自己的兜里塞去,问都不问自己一声!

就像田总管锒铛入狱一样,明明是只要宋老太爷与那刘师爷说一声的事情,两个老的却要眼睁睁地看着田总管一日日被关了牢里,说什么也不肯帮忙走走关系!

尤其是宋太夫人,那一双眼睛只要两人私下相处时,更是几欲朝着自己喷火!

她到底又做错了什么?

──错估了二房实力的人,又不是只有她一个!

“夫人,您可以同二夫人争、同五夫人争、同通房小妾们争,却是偏偏不能同太夫人争啊──!”古妈妈平日纵有万般小缺点,但是对着陈氏、那是忠心绝对是杠杠的,“太夫人能一路陪着老太爷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只让两个太姨娘各蹦了一颗蛋,那可不是寻常的手腕儿”

当初陈氏嫁来宋家,陈夫人千交代、万交代的,就是怕在家里被宠得不行的陈氏,会在婆媳与妯娌的问题上栽了跟头。

若非宋太夫人坚持、陈氏自己也办推办就的,否则陈家哪里肯把唯一的闺女给嫁过了?

“可难道就要把到嘴的肉,这么的给别人叉走了──!”陈氏瞪大了眼睛,不甘心地说道,“当初我要做这事,他们俩个老的又不是不晓得!现在出了事情,别说是安慰或帮忙打点了,现在天天看着我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天天去看着那怀了也生不出来的贱│蹄子,这是要安什么好心?”

“太夫人不管怎么样,还是会同您这个她亲自点的媳妇更贴心的!”古妈妈替陈氏分析道,现在老太爷和太夫人都想要二房手里的那些地,您想想、这么‘低声下气’地去二房虚与委蛇,那会是太夫人的性子么?”

“确实是不是”陈氏咬着嘴唇,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可就算这样好了,那地最后还不是入了两个老的的手里?咱们大房、可是什么都没有了呢!万一老爷”

宋成祈最近回家要的钱可是越来越多了,她就算再怎么从各处抠抠捡捡,也实在要撑不下去了。

若是最后同望月楼的契子不能拿到手──

恐怕到时后遭殃的,就不只有秀姐儿一个人了!

“您都说了,那位是能怀不能生的”古妈妈柔声安慰着陈氏,缓缓地说道,“小姐平日精明能干,怎么面对了太夫人他们,就犯起了来了呢?”

陈氏犹疑了好半晌,这才迟疑地看着古妈妈,低声惊呼道,

“您竟是这个意思──!”

古妈妈双手犹若鸡爪,看上去既是脆弱、又是恐怖。可此刻扶着陈氏的手时、却是相当的有力而坚定。

只见她慈爱地看着陈氏,语气中不乏劝慰,

“您当初就是怕生不出来,这才要她也生不出来的不是么?不过是把一次意外拉回循常,又有什么好怕的?”

两人在正房里悄悄地说着体己话,一边的花厅里,晚到的宋希华,正拿着宋秀华打的络子端详着。

“妹妹、咳咳这络子打的可真好啊──!”宋希华掐着上头吐蕊,又彷佛散发着暗香而逼真的梅花,一面轻咳着,一面状似不经意、又满是赞美地说道,“这是要送谁的?”

宋秀华早已习惯了宋希华这等表里不一──这人既不会自己动手、又偏要拿好处的小性子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但现在毕竟还寄人篱下,宋希华咧咧嘴,双眼一弯,就是笑着说道,

“锦葵姐姐前几天正想换条腰带,妹妹恰好路过听到了,就想把络子做个变化,不但实用,还可以让锦葵姐姐当点添头。”

大家都是同在宋家的屋檐下生活的,又大裕国这些年来还算四海升平,但凡家底丰厚的,大多是能生自是尽管的生。

宋家男丁不少,女娃儿在这等风气下,自然更是多。大家年岁相去又不远,现在均是五岁到十二岁不等的年纪。宋秀华里头早换了蕊子,盘算了下,总觉得自己前后夹击,恐怕要提早多做打算,才有机会替自己寻觅到一桩好姻缘──

这不,即便从来没讨好过人;她还是凭借着上辈子做点女红当生活调剂的小能耐,与太夫人身边的锦葵搭上话了?

更何况,丫环之间的争夺,同样不输给主子们之间的凶残的。

“妹妹真是手巧啊──!”宋希华一听,知道这东西的特出,随手拢了拢头发、又是轻声一咳,杏眸荡着水波,抬手将络子压了掌下,盈盈地看着宋秀华道,“让我看了,都心痒痒地想拿去用了”

宋秀华心底冷笑。

对于她和陈氏如出一彻的贪婪,已经不想多说了。

拿去用?不但有去无回,还会被借花献佛──

最后再闹点妖蛾子,反状告了自己抄│袭吧!

“这是锦葵姐姐事先与妹妹定好的花样。”她微微一笑,温顺地从宋希华的手里抽出那络子。

“这、花样要多少有多少的……”宋希华笑容微敛,“更何况有东西不先献给娘,哪里有直接给了个丫环的道理?”

“六姐姐多虑了。”几息之间、宋秀华便是将最后几颗珠子串上,交给了慈姑,脆声地朝着对面那有些呆愣的人说道,“母亲的那份,妹妹昨儿个便已送到,只是六姐姐不在罢了。”

宋希华一愣,表情顿时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她身体不好,大家都体谅她;又仗着太夫人疼爱,请安可以说是有一天、没一天的──

只是以往被打怕了,凡事都向着自己的宋希华……似乎变了?

宋秀华一点都不想管宋希华都是怎么想的,退开一步,轻盈地一福身,

“祖母昨儿个喊了妹妹这个时候,过去‘荣禧堂’请安!姐姐要是没事,就先在这里等母亲罢!”

说完,也没有要等宋希华回话的意思,潇洒地一个优雅转身,只留给表情倏地一白的人、一个再‘得意’不过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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