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宫的院子里,支着一个炭炉。浓重的煤烟从药罐下升腾出来,呛得卿兮蓝一阵阵咳嗽。
“咳咳,咳咳!小雨,快,拿把扇子来,火灭了!”她从地上爬起来,返身进入殿内,很快拿着一把锋利的尖刀出来。
卿雨已经把炭火吹旺,见到刀,吓了一跳,扑过来拉住了她,“公主,不行,绝对不行!你怎么能真的割自己的肉呢?”
“小雨,我想让皇后快些病愈,这个古方虽然残酷,可据说效果很好,我一定要试试。”卿兮蓝一把拉住她,看了一眼汩汩冒着热气的药罐,卷起了袖子!
皇后重病,太医无良方,如果此次成功,那么皇后这根绳子,她就抓住了!已经五年了,该做些什么了!
“好,奴婢不拦着你,可是……”终于松开了她,转脸,一串泪滴落下。
她知道,一个亡国公主,不可能永久呆在这座废弃的冷宫中,总要出头的!何况她的公主是那么……
卿兮蓝握紧了手中的刀,刀尖对着胳膊,扎了下去!
皇后的鸾凤宫,沉沉的帘幕压抑成沉郁的气氛!进进出出的宫女蹑手蹑脚,生怕加重了皇后的病情,已经五天了,皇后的病症毫无起色,再持续下去,恐怕她们都会成为火烧池鱼的牺牲品。
几个太医哆嗦着从寝宫出来,跪在冷羽跟前,“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气郁攻心,乃是症结所在,非药石所能医治,我们只能开一些疏通气息的方子,俗话说解铃……”
“滚!”一脚踹在为首的太医身上,眼神冷厉如刀。
五天!父皇只来过一次,还是兰妃陪着来的,他们刚刚离开,母后就吐了血!他的记忆中,父皇母后一直相敬如宾,后宫唯母后马首是瞻,谁知时至今日,母后的身份一落千丈,这病又来势汹汹!
他看向寝宫的方向,如果母后不在,他太子的地位也将岌岌可危,因为兰妃怀孕了!几名太医连滚带爬,若丧家之犬溜出宫门。
刘海匆匆而入,“太子殿下,冷宫那个丑八怪跪在宫门口,捧着药,跪了半个时辰了,说是……”他迟疑着,以人肉入药做引子,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知道是否冲撞了皇后凤体。
“她?”冷羽冷眸微眯,寒光闪过,“说!”
“她捧着药碗,说听古方上说,以人肉做药引,能驱散病人体内郁结,所以,她割了自己的肉入药!”刘海的声音低下去,心里没底,亡国的公主为奴为婢,如此下贱,要皇后喝那肉熬的药,实在是冲撞了。
头顶上方,沉默了!
刘海更加忐忑,垂在宽大袖口中的手握了握,发狠起来:“那个丑八怪,卑贱之躯,竟然敢奢望对皇后娘娘不敬,奴才这就去毁了她。”说着,爬起来转身就走。
“让她进来!”冷羽冷光未动,吩咐着。
刘海身体一颤,赶紧点头如捣蒜,“好,好,奴才这就叫她进来。”暗自松了口气,太子爷不怪罪,他就放心了,至于结果,得看那丑八怪的造化了。
门口,听到刘海的声音,暗自松了口气,卿兮蓝知道,他会同意的,之所以等五天才送药,为的就是一个点头!
皇后喝了药,几日后果然痊愈!接下来,只等某些情愫的变化了!
冷月宫,一轮清辉洒落在青瓦上,泛着粼粼冷光!卿雨靠在廊檐下守着,看着月亮想心事。自家主子果然英明,真能医治好皇后的病!太好了,今天下午皇后赏赐了几件衣服,主子还赏给她两件呢!
房间内,卿兮蓝沐浴之后,坐在窗前。铜镜里,映出一张眉目如画的脸!黑若星子的双眸,空灵若月光初露,小巧雕琢的鼻尖,唇不点而红!
她抬手抚模着自己的脸颊,这副姿容,有资格有实力为父王母后报仇了吧!骤然,一缕冷风划过,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谁?”她利索挥掌,击灭了烛光,周围陷入黑暗中。
“主子,是凌公子。”卿雨应着,慌慌张张的拦住了凌谦的去路,不觉心跳加速。
月光下,他温润犹如池水,玉色的衣衫带出一抹出尘之色。她赶紧低头,自己是冷宫丫头,怎么能偷kui丞相之子?
凌谦站在台阶下,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整个院落,简陋,凌乱!眉心掠起疑惑,卿兮蓝,真如这一切表象?
“蓝蓝见过凌公子。”俯身瑟缩着,慌里慌张的走下台阶,似乎因他的到来而激动不已,“凌公子,您深夜来访,蓝蓝诚惶诚恐,不知所为何事?小雨,快去倒茶!”
“无妨!”
凌谦注视着眼前垂着的脑袋,湿漉漉的头发,刚刚沐浴之后的气息,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传递过来,扑入鼻端,让人心生荡漾。
“我只是过来看看你的伤,听说你为皇后割肉疗伤,我很佩服!”目光落在白色的宽大衣袖上,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啊!”震惊的低呼了一声,伴随着因用力而带来的疼痛,卿兮蓝哆嗦了一下。他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她是亡国公主,她用力往回缩着,想要挣月兑,可男人的手腕犹如铁钳,无法撼动!
好细的手腕,似乎用力就能拧断,凌谦眼中掠上一抹怜惜,“别动,过来,我看看。”不由分说,拉着她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
卿雨一看,赶紧走出了宫门,守在外面,她就知道,主子长大了,不会在这儿待一辈子的!
今夜,月光真好!
白纱的袖子被一点点拢起,“嘶!”忍不住,他轻轻的吁了口气。玲珑的小臂处,一道还未包扎的伤口触目惊心,半寸宽的口子足有两寸长,血淋淋的,似乎能看到森寒白骨。
好狠的手段!抬头看着她,似乎与往日不同,平淡无奇的脸,却带着神秘的力量,因为疼痛,她轻皱着眉头。“怎么不抹药?”挪开目光,声音沙哑的问着,伸手入怀,拿出了一瓶药膏,“这些是丞相府最好的刀伤药,可这样的伤也会留疤的!”
“我自己来!”抽出手,拉下了袖子,她怎么这么糊涂?竟然被他握着手腕!
凌谦没再勉强,把药膏放在石桌上。他知道,逼得紧了她会反感!“头上的伤还疼吗?”避开她的伤口,挑起话题。那天在蹴鞠场,她的脑袋撞得不轻。
“无大碍,习惯了。”被掳到冷宫五年,除了每月和师父说上几句话,就是和卿雨交谈,一下子和凌谦说话,她有些紧张。
“唉,皇子自小出生贵胄,脾气各异,喜欢玩乐这很正常,只是每次牵扯到你,让人不忍。再怎么说你也是卿国公主,虽然国家不在了,可也……”他轻轻说着,满是同情。
心里一抽,卿兮蓝打断了他,“凌公子,请不要说了!我……不是什么公主,只是一个苟且偷生的奴婢罢了。”一股酸楚涌山心头,她想要立刻逃开,眼前的男人,让她惊慌,他是来试探的,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我没把你当成公主,我只是觉得这些折磨不该落在你身上,这么多年了,你知道!”凌谦温和的眼眸浮出温柔,握住了她颤抖的手!
这么多年,看着她遭受各种非人的折磨,本以为她很难熬下来,可她竟然活了下来,今日竟然对自己下手,割肉给皇后治病,这个柔弱的女子,身上蕴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他看得见!
“我去抹药,凌公子,不送!”卿兮蓝仓皇起身,转身欲走。
“主子,太子殿下来了!”卿雨的声音犹如一道冷风,吹过来,同那站在门口男子一样,让人止不住寒凉彻骨。
“太子?”凌谦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他到这儿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冷羽发现!“我到殿内躲躲。”说完闪身进了殿内。依照太子的冷清性子,是不可能进入殿内的。
卿兮蓝瞪圆了眼睛看向他,真是祸不单行,冷羽怎么这个节骨眼上来了?“蓝蓝见过太子殿下。”看到那个冷冽到骨子里的太子,稳定了心神,跪了下去。
“嗯。”冷羽不屑的扫了地上的女子一眼,握紧了手中的药膏。他不喜欢欠人的情,尤其是一个亡国公主的情,不欠才无瓜葛!
他烦躁的走过她,站到了院子中,扫过龌龊的院子。荒凉冷寂,犹如废墟,回头,那个瘦弱的身子还跪着,“起来吧!”不悦的吩咐着,手中的药膏丢在了石桌上,“抹上药,伤口痊愈后,什么也不会改变。”
包括他和她的关系,她和皇后关系,什么都不会改变。
“是,蓝蓝明白。”慢慢起身,躬身答应着,不会改变?是吗?心底划过一丝冷笑,恐怕没那么简单。
“卿兮蓝,出来!”清脆嘹亮的嗓音打破了安静,卿兮蓝哆嗦了一下,飞快的扫了冷羽一眼,来者是兰妃的贴身宫女。
冷羽眉间闪过黑线,身影一闪,消失在殿门内,现在还不是与兰妃公然为敌的时候。
卿兮蓝简直要懵,凌谦躲在殿内,冷羽他……顾不得许多了,她快步向外走去,心里忐忑起来。
“见过掌事,请问找我什么事情?”看到来人,一抹不详的预感笼罩而下!
“还没休息呢?那真是太好了,免得我把你从床上揪起来了,跟我到兰妃殿一趟吧,兰妃娘娘舍掉和皇上相处的宝贵时间,等着你这个丑八怪,你够荣幸的吧?”话刚落音,蓦然伸手扯住了她的头发,狠狠的抓在手中,咬牙切齿!
因为这个卑贱的丑八怪治好了皇后的病,所以她刚刚被主子打了两个耳光!
手,挥起!“啪啪!”两道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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