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恐怕凉了,不过凉茶更好喝,我加了一根小小的苦丁,更消火。公子,您接好了,我技艺不精,尤其是倒茶的技艺更是蠢笨到极点,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包涵。”
她端着茶壶,半跪在他的身边,先把丑话说到前面,待会儿他怪罪下来,揪着她一阵暴打,她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说完,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手一抖,茶顺着茶壶嘴倒了下来,那位置,绝对是冲着鼻子去的。
嘿嘿,恩公,很抱歉,一张嘴喝起来太慢,不如双管齐下,如何?细细的茶水倾其所有倒了下去,卿兮蓝几乎要爆笑出来了。可下一刻,她瞠目结舌了。
男人的唇始终缭绕在清澈的茶水间,竟然一滴都没洒落。她故意拉大了力度,那茶水倾倒在他那双一直紧盯着她的琥珀色眼睛上,可落入的依然是他的口中。
他仍旧在戏弄她,而且是越来越上瘾!
意识到这一点,她没好气的拿开紫砂壶,丢到石头上,返回自己刚刚坐着的位置,“哼,没意思,你说了,让你喝到茶就回答我的问题的。”
男人慵懒的伸了下懒腰,仿佛刚刚得到了极其舒适的按摩一样,嗓音因得到茶水的滋润格外清冽,带着泉水穿越的幽响。“念在你泡的茶还入得了口的份上,问吧。”
那语气,仿佛施舍乞丐一样,让人心情极其不爽。
卿兮蓝磨牙,隐忍着内心的恼怒,稳定了情绪,问道,“你认识那两个公子?”她有些隐约怀疑,眼前的男人绝非是无意之中带她离开,也不是漫无目的带她来到这儿。
“猜的出来他们的身份,天下认得云沫茶的没几个?把景德镇雕花茶盏丢在地上当废品摔的,恐怕也没几个。”男人微微眯起眼睛,好似陷入了沉睡中。
“他们……为什么要烧了玉雅茶楼?”卿兮蓝转脸看向他,男子眼睛眯着,犀利的眸光不见,清隽的脸上竟然多了一丝温暖。
“因为……”男人的眼睛骤然睁开,满眼琥珀陡然生出灼灼光彩,让人目眩。
卿兮蓝呆了呆,垂下眼帘,转过脸看向那滚滚浓烟来源处。
“因为玉雅茶楼乃当今皇后搜寻消息之地,而那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子,恐怕是因为要给某人报仇吧,所以才不惜暴露身份烧了这京城第一茶楼。真可谓壮举不凡啊。”
震动,深深的震动,撞击着卿兮蓝的内心!她只觉得**上一阵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按耐不住!那两个坏到骨子里的混蛋,竟然是因为她……不对!不可能!
眼前的男人非宫廷之人怎么知道宫廷之事?纯粹胡说而已,“好了,我没问题了。恩公,我可以走了吧?”眼看着日上正午,她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如果皇后突然命人到冷月宫找她,岂不是暴露了行踪?
“等等。”她刚刚站起,手腕就被握住,紧接着身体被强劲的力道拉扯着,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里。男人身上的气息透出来,卿兮蓝羞恼之极,她狠狠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前,咬牙切齿,“干什么?”
第一次,她这么三番五次靠在这个男人的怀里,虽然隔着衣料,可身体互相碰触的瞬间,身为女孩子的羞涩蔓延上来,她很不习惯。
“怎么了?”他惊异问着,指了指远处的街道,“我只是为了让你看一下镇国大将军返京的队伍,难道我做错了?还是你有什么特别的癖好?”
癖好二字,在他的唇间,说得别有深意。卿兮蓝无言以对,闷闷的辩解,“我能有什么癖好?又不是喜欢男人。”说完,脸红红的转过脸,居高临下看向繁华的街道。
一连串的十多匹高头大马,在繁华的街道上奔驰着,虽然速度放慢了下来,可闹市中骑马,还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引起了一阵阵混乱。
一阵尘烟滚滚之后,不断移动着的马匹终于到了燃烧的玉雅茶楼前。
卿兮蓝翘首仔细的看着,司徒将军知道玉雅茶楼属于皇后吗?如果知道,该作何感想?也许……她骤然明白了,冷熙冷隐趁着这个时候烧毁茶楼,一定是想给司徒将军一个意外的见面礼。
京城开始乱起来了!
“司徒逸和皇后联系也是靠玉雅茶楼,眼下他们联系的地点被捣毁了,不过烧得了庙却没有烧死和尚,这些和尚会到别的地方继续念经的。”带着淡淡冰凉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这个高度,只恰恰到他胸前的位置。
身体骤然紧绷起来,她压抑着打掉他的冲动,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司徒雅和司徒逸竟然一直联系着,怪不得她在宫中的地位稳居不下。
**上的疼痛提醒着她,宫中兰妃嚣张,可不足畏惧,真正阴险的阴谋家是那个位居整个后宫之首的司徒雅。有司徒逸撑腰,恐怕要想绊倒她,难上加难!
要想除掉司徒雅,必先除掉司徒逸。这是她的第一步棋:借力打力。
“好了,如果恩公没什么问题的话,我要走了。”打定主意,卿兮蓝拿掉他的手,转身跳过几个大石头,就要离开。
“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没问。”男人没有跟上来,更没有拦她,凉凉的声音少了挑逗。
卿兮蓝站住,回头看向他,有些不解,“什么问题?”
“问我的名字啊。”男人潇洒回头,几缕散落在脸侧的黑发划过优美的弧度,犹如瞬间绽放的昙花,妖娆妩媚。
切——卿兮蓝嗤之以鼻,她讥诮的勾了勾唇,“我又不打算和你再见面,问你名字干什么?”说完,决然转身,向着山下走去。
“是吗?”男人的声音掠过,一阵清风划过她的衣衫,她警惕的抬头,黑衣男子已到了她的前方。
人影一闪,一个淡蓝色的不明物体飞向她,“等到再次见面时,请我喝好茶!这些银子留给你。”
她神情一肃,伸手敏捷的接过来,低头看到手中的荷包和沉甸甸的银子,不由怒火中烧,跳着脚追上去,“混蛋,你这个乞丐,小偷,给我站住!偷了我的银子还在这儿装恩公救人,你这无赖……”
男人潇洒的身影窜入林间,飒飒落下的树叶飘落而下,一阵爽朗的笑声回旋着,“哈哈哈,骂得好……”
卿兮蓝抓紧了手里的荷包,肺要气炸了,他就是那个拉着她的乞丐,先偷了她的银子,然后又扮作恩公的模样,自始至终他都在戏弄她。
一定要碰上他,碰上他绝对不会轻饶了他。气呼呼的辨明了方向,很快顺利的找到了立羽楼的位置。
立羽楼,掩映在草木葱茏的树木之中,从远处看,根本无法发现它的位置,即使到了近处,也只能看出这儿是一所普通的庄园。
卿兮蓝抬手敲了敲门,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几个月前师父离开时交代的事情是否属实。她捏紧了手中的墨玉。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站在了她面前。“这儿是……”她打量着眼前的女人,迟疑了一下,目光看向院内,当看到正厅上方镌刻着的“立羽楼”三字时,松了口气,“我找你们这儿当家的。”
“抱歉,这位公子,您走错门了吧?我不认识您。”少女拦住她,没有丝毫友善。
“卿兮蓝。”卿兮蓝直接拿出墨玉,目光凛然,神情凝重。
“是楼主。”少女惊喜的叫了一声,让开了身体,把她迎进去,重新关上大门,回头冲着里面叫道,“银叔,楼主终于来了!”
叫完,少女不好意思的回头,羞涩一笑,“对不起,楼主,我一时之间太高兴了,竟然忘记了自我介绍,我叫银羽,负责与楼主联系,这么多天,我一直期待着楼主您能够出现,早也盼晚也盼,今天总算是把楼主您盼来了。”
说话间,门内一名四十岁上下的老者走了出来,瘦削的脸,眼底带着一丝阴沉。看到她,脸上撒上阳光,走过来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楼主,属下银丰再此恭候多时了。”
“楼主,银叔平常都在这儿,负责接纳楼主你的命令,然后传播到各地。”银羽快人快语的介绍着,欢快之态不言而喻。
三人进屋,落座,银丰详细汇报了一下立羽楼最近的情况,并请示卿兮蓝有什么指示。
卿兮蓝这才明白,立羽楼说是消息楼,事实上也是和玉雅茶楼一样,在临国各地建立有酒肆茶楼甚至青楼,利用人群密集的关系搜集情报,然后汇总到这儿。
“我需要知道临国文武百官包括后宫妃子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她慢慢的道出这句话,撩起眼帘看向银丰,“银叔,有困难吗?”
银丰为难的点头,“的确,当初楼主在时,也曾经下达过这样的命令,可困难重重,尤其是皇宫,戒备森严,消息很难透露出来。不过楼主放心,物盛必衰,临国经过这几年时间的太平日子,会松懈的。我们一定会尽力完成楼主交代的任务。”
师父竟然也在打探这些?为什么?
卿兮蓝心底的疑问扩大:师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四年中,每月一次的传授武功,他都带着白色的斗笠轻纱,根本无法窥视到他分毫。即使她处于好奇想方设法想要一窥真容,也被他化解开来。
“银叔,我想知道师父的下落,这个任务能完成吗?”她喃喃自语着,目光悠远的注视着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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