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前夕,临国有皇上皇后给各宫赐香囊荷花糕的习俗。
一大早,卿兮蓝在后院内练习完剑法,收住剑势,回殿内刚刚换了衣服过来,卿雨就走了过来,手中端着一盘做工精致的荷花糕。
“公主,昨晚菱翠送来的荷花糕,昨晚您一个都没尝,您今天尝尝?”
卿兮蓝顺手捻起一个荷花糕,轻轻掰开了,看着里面掺杂着金黄色的花蕊,心头微微一动。“我尝尝就可以了,那些你拿去吃吧,早膳给我一碗粥即可。”
卿雨高兴的捧着荷花糕下去了。
她抬起头来,目光落在眼前的荷花池上,翠色刚刚染上满池的水波,淡绿色的水波犹如一块儿碧玉,摇摇荡荡,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几缕清风宠辱不惊的横面折来,刹那间,池面上齐齐跌宕起碧绿的波澜,在那翠色中,有娇小的花蕾羞涩的探出头来,惊战,纯净,格外惹人怜爱。
她的目光飘向天空,落在那看不到的宫墙外。如果她猜的没错,今早,一定有事情发生。
“啊——好痛,我的肚子好痛!”
骤然,一声惨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馨兰殿小宫女撒开脚丫子向着宫外冲去,声音变了腔调,“不好了,兰嫔的孩子没了,快叫太医,兰嫔的孩子没了……”
一声叫喊犹如滚烫的油锅里丢下了一壶凉水,后宫瞬间喧腾了。
前朝通往后宫的宮道上,明黄色的銮驾徐徐而来,皇上坐在上面,眼中隐约浮动着怒气,刚刚刑部尚书乔峰竟然再次上奏折,旧话重提,说起丞相之死一定另有隐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字字句句含沙射影,那个凶手就是严明。
严明因为这件事已经收到牵连,后宫兰妃也降为兰嫔,这帮人还不依不饶,难道非要看着严明一家满门抄斩不成?
兰儿怎么样了?她月复中还有孩子,是否能受得了馨兰殿冷遇的寂寞?他的心中隐约惦记着,思索着端午之后一定要想个办法安慰兰妃一下。
“噗通!”
迎面小宫女慌不择路,撞上了他的銮驾,身体被反弹回去,跌倒在地。张宪怒斥着,“跑什么跑?冲撞到皇上銮驾,还不把这疯女人拖出去杖毙!”
一旁的太监过来就要拉扯小宫女离开。
“皇上,您可怜可怜兰嫔吧,兰嫔的孩子……兰嫔流了好多血,,皇上,求求您救救兰嫔娘娘,否则娘娘就没命了!”
小宫女不怕死的往前爬着,挣扎着避开几个太监犹如鹰爪一样的手指,一把抓住了皇上的銮驾。哭喊着嗓子沙哑成一团。
“兰妃出血了?”冷震震惊,声音微微有些变化,“都退下,张宪,摆驾馨兰殿,你快去太医院叫太医来。”
说完,他犹自觉地速度太慢,从?,从銮驾上下来快步向着馨兰殿走去。
兰妃被降为兰嫔,也是皇后一心策划,他不想过多干涉后宫之事,何况兰妃也确实做事太莽撞,所以他只想小惩大戒一番,等兰妃的孩子生下来,就找个机会重新升为兰妃。谁知端午还没过就出了这档子事情。
馨兰殿里,兰妃奄奄一息倒在殿内,淡粉色的裙摆早已被鲜血染红,她脸色苍白的靠在椅子上,痛不欲生,泪水沿着脸颊一颗颗落下来。
看到皇上进门,她整个人犹如突然被抽走了筋骨一样,匍匐在地嚎啕大哭,“皇上,臣妾有罪,臣妾罪大恶极,竟然没能保护好和皇上的孩子,皇上,求求您,求求您救救皇儿,救救兰儿。”
她抓着皇上的衣襟,手上的血染红了冷震的衣襟,更沾湿了他冷硬的心。
“兰儿不怕,有朕在,皇儿不会有事的,太医,快!”他抱着兰妃快步进入寝殿内,放在榻上,触手的湿润和血腥烧毁了他最后的一点冷酷。
他一定要救这个孩子,一定要救这个女人,这个他喜欢的女人。
太医来了,进入寝殿。感受到皇上的震怒与担忧,不觉颤抖着上前见驾,“皇上,请您在一旁稍等,臣这就为兰嫔娘娘诊脉。”
冷震转脸,看到眼前完全陌生的脸,眼中张狂的怒气翻腾起来,低低嘶吼着,“顾云呢?他怎么没来?”
太医颤抖了一下,趴在了地上,“启禀皇上,顾云只给皇上和皇后贵妃诊脉,兰嫔娘娘……”
“张宪,给朕叫顾云来。告诉所有人,兰嫔现在晋为兰妃。任何人敢有丝毫不尊,严惩不怠。”吩咐完他回头看着地上的太医,“起来,给兰妃诊脉,如有差池,朕为你是问!”
太医不敢怠慢,赶紧爬起来,胆战心惊的号脉。
刚刚搭上脉,他脸色大变,往后倒退了几步,趴在了地上,“皇上,皇上,凶脉啊,兰妃……兰妃的孩子保不住了,还请皇上早做决定,让兰妃娘娘服一剂清理汤药,以防有变。”
“笨蛋!”冷震一脚踹在太医的胸口上,怒气几乎掀翻了整个馨兰殿,“朕命令你,无论如何要保住这个孩子,否则你滚出太医院,朕要了你全家的命。”
太医被踹得仰面摔倒在地,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爬过来咚咚咚叩头,不住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兰妃娘娘月复中的胎儿已经消亡一阵子了,即使臣有回天之力,也无法施展。还请皇上明查。”
说完,又是一阵叩头求饶。
兰妃躺在床上,不住喘息着,脸色惨白如纸,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来,汹涌着不可遏制,她低低呼唤着,“皇上,皇上……”
冷震赶紧到了床榻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整个抱入怀中,心中的愧疚早已泛滥成汪洋大海,“兰儿,不要怕,顾云马上就来,孩子会没事的。”
“不!”兰妃说出这个字,早已泣不成声,她抓着皇上胸前的衣服,身体不自禁哆嗦成一团,“皇上,臣妾的肚子好疼,好疼,臣妾能感受到我们的孩子正在离我们而去。”
她的神色陷入一片狂乱中,好似濒临死亡的人在做垂死挣扎,“皇上,他在抱怨臣妾,抱怨臣妾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皇上,臣妾不要再活着了,臣妾不……”
她抓着皇上衣襟的手骤然松开,身体缓缓的软了下去。
仿佛生命骤然间从手中流失掉,冷震被鲜血浸泡着的心一点点的焚化了,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一种濒临抓狂的崩溃撕裂了他内心所有的顾忌,冷声怒吼着,“张宪,顾云怎么还没来?”
门外,顾云匆匆而入,匍匐在地,不敢怠慢过来搭脉,一看之下,全身一片冰凉,“皇上,胎儿已经夭折在月复中,如果不赶快清理的话,恐怕会危及到娘娘凤体,还请皇上定夺。”
“还等什么?还不快去!”冷震咆哮着,猛然站起来。犹如骤然间丧失孩子的老狼,一下子老了许多。
兰妃孩子夭折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座宫殿,震动了所有人,给原本处在迎接端午盛宴的皇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色彩。
鸾凤宫,一下子热闹起来。来往穿梭的宫女太监络绎不绝,一个个脸色阴沉,面无表情。
之前在馨兰殿当差的宫女太监被皇后自觉的差遣了回来,往来于寝殿之中,手中一盆盆的血水让人胆战心惊。
皇后一身枣红色宫装坐在廊檐下,冰冷的脸孔看不出一丝表情。
兰妃的孩子竟然没了!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她料定了皇上会借着这个孩子出生之际,给兰妃恢复妃位,所以早就做好了应对的打算,可没想到不用她动手,这个孩子竟然自己掉了。
哼,人果然是不能做恶事的,否则喝凉水都会塞牙。
月妃和曹贵人站在台阶下,紧紧握着拳头盯着坐在台阶上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兰妃的孩子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说没就没了?一定是那个狠毒的女人所为,她生怕兰妃这个孩子出生会威胁到她的位置,所以先下手为强。
梅妃站在靠近台阶的地方,身旁站着卿兮蓝。她们彼此看了一眼,心领神会。这个孩子的死,恐怕没那么简单。
卿兮蓝缓缓的低下头,得出一个结论:兰妃,够狠!
顾云终于松了口气,把手中未成形的胎儿用白瓷玉钵托着,呈到了皇上面前,“皇上,兰妃娘娘凤体已经无事,只需静养即可。只是这堕落的胎儿浑身青紫,恐怕是中毒而亡,还请皇上明查。”
中毒?冷震目光如电,目光落在那白瓷玉钵上,看到血淋淋青紫的一团,眼神森冷下来。
果然不出所料,兰妃好好呆在馨兰殿里,如果不是被人所害,孩子就不会出事。
“来人,馨兰殿的小宫女在哪儿?”他怒喝一声,向外走去。
小宫女被带了过来,早已瘫软在地,全身好似筛糠一样不能自已。
“皇上,皇上饶命,奴才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今天早晨兰妃娘娘起来洗漱之后,奴婢就端了皇后娘娘赐下来的荷花糕过来,然后兰妃娘娘吃了两块儿,之后就……”
小宫女结结巴巴说不下去了,不住的叩头求饶。
“大胆的奴才,纯粹血口喷人。该死,来人,把她拖下去打死。”皇后在廊檐下,听到皇上震怒,赶紧起身准备进入殿内劝说一下,刚刚迈过门槛,听到小宫女的话,不觉怒火囤积胸中,她走过去,一脚踹在小宫女的身上,冷厉吆喝着。
“慢着。”皇上不悦,拦住她,态度冷漠寒厉,“朕在这里,皇后岂能说带走人就带走?”
话语,带着明显的不悦和隐忍的怒气。
皇后一听,赶紧紧走几步在他面前跪下,一脸真诚,“皇上,兰妃肚月复中的孩儿出了事情,臣妾也很难过,可臣妾行得正坐得直,怎么能容许这样一个信口开河的小宫女诬陷?皇上,臣妾是您的皇后,是这后宫之主,难道皇上就听凭一个小宫女诬赖臣妾吗?”
虽是辩解哀求,可她的话却句句充溢着质问。
皇上大怒,“啪”一声拍在桌上,怒气在冰冷的寒眸中喧腾,眸中寒芒点点,“皇后,你在逼迫朕?”
皇后一惊,赶紧俯身柔顺服软,“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请皇上三思,不要中了贼人的奸计。”说完,她转脸盯着小宫女,“大胆奴才,分明是你受人指使,谋害了你家主子月复中的胎儿,现在却要嫁祸给本宫,是何居心?“
小宫女一听,赶紧往前爬了一步,匍匐在地,“皇上,从奴才伺候兰妃娘娘开始,兰妃娘娘月复中的胎儿一直安然无恙,健健康康的,奴才一直兢兢业业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尤其是这两天,更是小心谨慎,除了这荷花糕外,兰妃没有吃过宫外之物,奴才怎么能谋害兰妃娘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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