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睁开眼睛,目光淡淡掠过卿兮蓝,挑起帘栊,“凌丞相吗?为何在此拦截?”
“娘娘路过丞相府,如果过门不入是微臣之过,请入府用过午膳再走不迟。”凌谦在外施礼,再三请求。
“丞相府?母妃,不如我们进去看看如何?”蔓儿初次出宫异常兴奋,往外张望着建议道。
“嗯,蓝蓝你觉得如何?”梅妃看向她,神情缓和了下来。
卿兮蓝深吸了口气,抱紧了怀里的茶杯,“但凭娘娘安排。”
丞相府,夏日将近,树木勃发,凉荫如伞,阴凉中透着一丝安宁。
梅妃一行跟随凌谦直接进入了正厅之中,似是早有准备午膳已经摆好。凌谦之母刘氏带着一应女眷迎接在正厅之外,见礼之后入席。
卿兮蓝目光扫过围着而坐的女眷,落在二夫人身上,眉头微微皱了皱。上次二夫人命人打卿雨的事她还记在心上。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二夫人端起一杯酒,起身说道:“梅妃娘娘,姐姐,这杯酒臣妾敬大家,此外也想借着这杯酒给护国公主道歉。
上次护国公主来府上臣妾不知,竟然贸然得罪,那天之后臣妾一直心思忧虑,今日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向护国公主道歉,还请公主不要介意。”说完,一杯酒一饮而尽。
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卿兮蓝眉头舒展赶紧起身,“二夫人,不知者无罪,当日我只是到贵府来串了个门儿而已,没想到会惊动夫人,要论怪罪,得先说我的不是了。”
一旁的刘氏一看,赶紧笑着解释,“那天不巧,臣妾去了怡宁寺祈福,没想到公主来了,回来后知道这一情况,就责备了二夫人几句。
她知道自己错了,才哀求着让臣妾出主意,一定要找机会给公主道歉,没想到今日娘娘携公主外出路过丞相府,这才让谦儿无论如何要邀请娘娘和公主到府中一叙。”
刘氏说完,也端起一杯酒,“这杯酒,臣妾代表丞相府向公主道歉,更向娘娘表示谢意,谢谢您不嫌弃饭菜粗陋,给丞相府这个机会。”
梅妃一看,笑了笑,“事情已经说开了,就没有什么疙瘩了,这丞相府的饭菜看着色香味俱全,确实和宫中不相上下,蔓儿,你喜欢吗?”
蔓儿手中捏着一只腌制的凤爪,正啃得津津有味,见问抬起头来,“当然,母妃,这些东西在宫中没吃过呢。”
“你啊,就是贪吃。”梅妃一句话融合了饭桌上的严肃气氛,众人笑了起来。
一顿饭倒是吃的和和气气,饭后,刘氏陪着梅妃靠在软榻上聊天,蔓儿喊着要到丞相府到处看看,二夫人一见,主动说要带着她们一起到处转转。
三人从正厅走出来,沿着回廊向后?向后花园走去。
“二位公主,其实丞相府秋天之时,有红枫更加好看,公主闲来无事,可以常到丞相府坐坐,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感觉的。”二夫人殷勤的挑起她们面前的竹枝,等着二人走过去才放下来,然后跟上。
“二夫人,不知凌沁的病情现在如何了?有没有寻访名医诊治一下?”想到那个趴在墙壁上的少年,卿兮蓝问了一句。
二夫人脸色一变,继而陪笑掩饰着,“沁儿那孩子福薄,竟然得了那样的病,如今大少爷做了丞相,如果他还好好的,前途也不可限量,只是……唉,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了,以免影响二位公主的心情。”
“哇,蓝蓝姐,前面也有金鱼哦,快。”蔓儿看到前方碧绿碧绿的鱼塘,鱼塘中透出锦鲤鱼的影子来,惊叫着跑了过去。
“公主喜欢锦鲤鱼?如果喜欢的话,不如让下人打捞上来一些,送到梅香殿养起来。”亭子尽头,凌谦走了出来,站在栏杆旁,对蔓儿说着,目光却落在了卿兮蓝身上。
卿兮蓝看到他,微微一怔。月白色的长衫,在一阵夏风的轻拂下,荡起阵阵湖水一样的涟漪,犹如风过青竹,带来一种飘然出尘的感觉。
恍然一愣间,她突然觉得凌谦和昭南王冷飞确实很像。
“好啊,凌丞相你说话要算数哦。梅香殿没有鱼塘,我把这些锦鲤鱼养在姐姐的冷月宫,到时候我就可以经常过去看了。蓝蓝姐,行吗?”蔓儿高兴的转过来问道。
卿兮蓝眼神一闪,掩饰着心头的慌乱,赶紧答道,“当然可以了,多谢丞相。”垂下眼帘,感觉到他温暖的目光普照过来,一颗心嘭嘭跳个不停。
“那微臣这就让人马上打捞。蔓公主,微臣想和护国公主单独相处一会儿,不知能否?”凌谦见蔓儿高兴,趁机说道,“亭子内有来自凝翠阁的点心和茶,二夫人会陪着公主在这儿坐上一会儿,看那些下人打捞锦鲤鱼。”
原来他用意在此,卿兮蓝一听,赶紧拒绝,“不可,我不能把蔓儿一人丢下。”
把蔓儿交给一个性情不定的二夫人,她怎么能够放心?万一蔓儿出了什么事情,她如何向梅妃交代?
“护国公主,难道您对臣妾不放心吗?臣妾保证,待会儿您回来,一定还给您一个完整无缺的公主。”二夫人见状,赶紧施礼保证。
蔓儿眨眨眼冲着她笑了笑,摆摆手走进了亭子,“好了好了,蓝姐姐,你去吧,我就在这儿喝茶吃点心哪儿都不去?等你回来,好吗?”
见推辞不掉,卿兮蓝只好低声叮嘱了她几句,这才跟随着凌谦一起沿着亭子旁的小道向前走去。
过了亭子,是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道路崎岖,极难行走。凌谦伸出手来,“来,我扶着你。”
卿兮蓝一脚踏在一块儿石头上,一脚在下,看着眼前如玉的手指,抬头看向他,撞入他眼中阳光一样的神采,把手放入了他的手中。
沿着狭窄的道路前行,谁都没有说话。过了假山,前面是一片竹林,遮天蔽日的竹林青翠欲滴,阵阵清风吹过,飒飒作响,犹如万马齐喑,凉爽也随之扑面而来。
地面上,是洒落的干枯的竹叶,踩在上面簌簌作响。手被他握着,厚实温润。卿兮蓝微微挣月兑了一下,没有挣开,只好作罢。
“凌公子,找我什么事情?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了,你就直说吧。”她不会愚蠢的认为,凌谦煞费心机找她来就是为了一起花前月下,牵牵手而已,一定有事情要谈。
“叫我谦。”凌谦淡淡说着,却没有回头。今天去御书房,不见她的身影,感到诧异,回头打听,才知道跟随着梅妃去了昭南王府。
梅妃与昭南王关系亲和,带着卿兮蓝去本无可厚非,可最近昭南王要纳妃之事正在孕育,卿兮蓝此时和昭南王走得近,恐怕不会有多少好事。
说到底,他的心中不太踏实,担心那个超然于世外谪仙一样的昭南王和卿兮蓝扯上关系。
卿兮蓝身子微微一震,震惊的抬头看着他,为什么要叫他的名字?叫名字意味着什么?只有夫妻之间才有这种毫无间隙的称呼,他和她只是关系比较近一些而已。
“以后无人的时候都叫我谦。”一处竹枝伸展下方,凌谦站住脚步,转过脸注视着她,眼神笃定坚决。
“我们……”卿兮蓝脸一红,想要推辞。
“不要拒绝。”凌谦手上用力一拉,她往前一扑,扑入了他的怀里,他的胳膊环绕住她,紧紧的不留一丝间隙。
她还只到他的胸口处,脸贴着他胸口冰凉如丝的衣服,一动不敢再动。如果他可靠,成为她的后盾。那么这步棋子她是一定要走的。
“好,我答应你。”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服,淡淡回答。
“叫我一声。”他俯身,脸贴在了她的耳际,小声命令着。
耳旁被他温热的气息烘烤着,脸一阵阵的红,犹豫了一下,艰难的吐出那个字,“谦。”
“记住,以后我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都这么叫我,不许再叫我凌公子,更不许和我拉开距离。”他慢慢离开她,用手托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好,我答应你,谦。”卿兮蓝调皮的眨眨眼,又叫了一句。有些羞涩一旦打破,其实没什么了。尤其是她对这个男人并不反感。
“走吧。”凌谦重新握住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在昭南王府他送你什么了?”
卿兮蓝心里一颤,咳咳,审问正式开始了吗?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知道我喜欢泡茶喝茶,就送了我一套竹筒茶杯。正好解决了我夏日给皇上泡茶的难题。”
她若无其事的回答,伸手拉下一片竹叶,放在了唇边,“谦,你会做竹哨吗?有人会咬着竹叶吹哨子耶。”
“不干净。”他伸手拿掉她嘴上咬着的竹叶,顺手扯起一大枝干的绵竹来,拿在手中三下两下,一个用竹叶编制的帽子出炉了,戴在了她的头上,“遮挡阳光。”
“没想到你的手还这么巧,那就再编一个,蔓儿一会儿也会要的。”卿兮蓝催促着,抬头看着散落下来的片片竹叶,竹香缭绕,心旷神怡。
“嗯。”凌谦继续着手上的活儿,问道,“菱翠之死,你觉得如何?”
卿兮蓝脑海中飞速闪过那晚的情景,决定投石问路,“菱翠跟随皇后那么多年,却没想到会终结在这一天,是一位忠仆,不过也说明宫中之事,没有什么永久。”
凌谦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她一眼,“你知道这个就好,皇后和兰妃相比,思想更深,心思更辣,一旦触及到她的利益,毫不留情六亲不认。这宫中格局,梅妃和皇后之间的关系也非永久,你一定要深入浅出。”
深入浅出?卿兮蓝脑海中闪过这四个字,大脑中瞬间通透。
她在一块儿巨石上坐下,目光落在远处湛蓝湛蓝的天空上,就如梅妃,如果有一天和她决裂,蔓儿怎么办?和梅妃曾经的情谊难道就瞬间消隐了吗?
“只是要做到深入其中而又不携带一丝泥沼,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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