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除夕,锦阳帝真的带天景进了祖庙,天景虽然并不在意认祖归宗的仪式,但她感动于父皇的苦心。知道他给自己争取来这一个名正言顺的皇族身份有多不易。“听信无稽之言,违逆祖制”这样的罪名可不小,即使压在帝王身上,也是很难受的。
她跪在供奉着陈氏历代先祖的灵台前,肃颜敛容,恭恭敬敬叩首三番,然后敬香,祭酒。然后看父皇打开那册黄绸包裹的陈氏族谱,郑重写下了她的名字:陈天景。
时间仿佛只是轻轻得一晃,就晃过了三年的光阴。三年时间,天景十四岁了,从小丫头长成了少女,她的美丽似花蕾初绽,明媚娇艳又含着稚气的青涩,她的聪明灵慧依然深受父皇的赏识和重视,天恒二十四年的春闱****,最后殿试时的三道考题,锦阳帝亲拟一道,太子拟了一道,还有一道考题,就出自天景公主之手。
这件事自然又招来很多臣子的反对,但这些年来君臣之间都有了默契,但凡皇上有什么政事要让天景参与,群臣一定要表示反对,然后在皇上地坚持下默认,最后在公主的完美应对后赞许。
这三步曲几年来周而复始都成了习惯,似乎成了大渊朝堂上一个有趣的游戏。臣子们其实都早已有了天景公主将来会成为第二个锦暄公主的思想准备,而且也着实欣赏天景的才能,但毕竟女子涉政不是常理,作臣子的一定要站出来反对一下,以示忠于职守敢于谏言,对得起自己的职位和俸禄。反正皇上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培养天景参政,臣子们的反对基本无效。
这三年的日子,天景就是在忙碌紧张和喜悦得意中度过的。慢慢地,她发现想起陆离的时候越来越少,如果冰璃雾的寒意不发作,如果没有空闲望天出神,她就想不起陆离。原来刻骨的爱恨也经不起时间的打磨冲刷,会渐渐地淡化,但,也不可能完全的消灭痕迹。起码冰璃雾会三五不时地帮她想起往事,而每每抬头,蓝天白云,疏星朗月,皆能映出他的容颜。
以为不思量,其实自难忘。
天恒二十五年的正月十五,上元节。其实上元节的热闹丝毫不逊色与除夕,而大渊的上元灯会又是袤合七国中最热闹最有名的,所谓“车马如龙人接踵,花灯火树不夜天”是一点都不夸张的比喻,在这样一个夜晚,那些还被关在家里的年轻人,心里自然是很痒很不甘的。
这一天宫里按旧例办了晚宴,君臣欢聚一堂,推杯换盏,融洽和睦。尽兴而散之后,锦阳帝在御书房里看折子,正埋首间,听到外间有人小声说话,然后三个女孩子猫一般轻灵地溜了进来。
看到三个女儿,锦阳帝停了笔,笑道,“今晚曦霞殿里不是有灯吗?你们不去看,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先说话的自然是天景,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曦霞殿里的灯是很漂亮,但那地方太小了,一点都不热闹。”
“热闹?你们想要怎样的热闹呀?”
清和接口道,“玄明和太子出宫到街上看灯去了。那满街的灯,满街的人,鳌山、灯谜,还有小吃什么的,那才是热闹啊。太子说,如果我们来求父皇,您肯定也会让我们上街去看灯的,所以我们就来了!”
“昊明倒是会做好人哪!”锦阳帝呷了口茶,“告诉你们,父皇肯定不让你们上街看灯,回去吧!”
“可是太子哥哥……”
“他们是男孩子!”
“可是今晚街上也有很多女孩子啊,父皇,大渊的《律典》和《女则》可都没限制女子上元节出门看灯!”
“天景,你是在和父皇比背书吗?那好,你把《宫规》第三十四条背出来。”
不利于自己的证据当然不能拿出来,天景和两个姐姐交换了眼色,看来讲理已经没用了,下一步就是耍赖!
“那一条我忘了,背不出。不管,我们就是要出宫去看灯!您要是不让我们去,哼,我们今晚就在御书房呆着了。当然,您也可以离开御书房,反正您去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您不让我们去看热闹,我们就不让您得清静!”
锦阳帝强忍着不笑。这些年来,这个女儿让自己惯得无法无天,这样刁钻赖皮的要挟也只有她敢。再看看她身边的清和跟鸣襄,虽然不说话,但表情坚定,看来和天景是统一阵线的,想要从内部瓦解她们大概是不可能。
他想起了另一个借口,清了清嗓子道,“让你们去看灯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们不知道,咱们大渊每年的上元灯会,凡是尚未婚娶的青年男女,上街看灯的话都要带着面具。你们没有准备面具吧?那就不能怪父皇不许了,还是等……”
他的话没说完,三个女孩子从进门就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一齐伸出来,每人手中一个面具,得意洋洋地晃着。
天景把她的虎头面具扣在脸上摇头晃脑,得意地笑,“父皇您没想到吧?面具我们在过年前就准备好了哦。”
锦阳帝看看鸣襄精致的蝴蝶面具,清和手里笑眯眯的兔子脸,没好气地道,“你抢了清和的面具是吧?明明是属兔的,偏要冒充老虎!”
“我不喜欢兔子嘛,我就是老虎,我有虎牙的!”
刚才说了有面具就让去看灯,现在三人面具在手,反悔是不太好的,但是……
锦阳帝咳了一声,道,“那就去吧。让永晖殿三组的侍卫跟你们去!”
三个女孩儿瞬间石化,清和抱了一丝希望小声地问,“三组?哪个侍卫?”
这下轮到锦阳帝得意地笑,“什么哪个侍卫?自然是整个三组,去吧去吧!”
大渊皇宫中的侍卫,每十二人为一组。三个女孩子身边跟着十二个侍卫,是去看灯还是去清街的?
被父皇摆了一道,天景有点急了,“您这分明就是不让我们去嘛,父皇,您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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