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使月氏国的起程之期定在七日后。这几天,玄明一直在忙碌准备。启程前夕,他来到了东宫。
兄弟二人喝茶闲谈,玄明的心事岂能瞒过太子的眼睛,他甚至隐约猜到玄明此行为何。他暗暗冷笑,也不点破,只找些闲话,自顾自说得高兴。
在第n次顾忌到人多口杂,而咽下嘴边的话后,玄明终于道,“太子哥哥,我有话想跟你说。”
“这不是正在说嘛。”太子一言出口,见他愣愣的满脸尴尬,才做恍然大悟状,“这样啊,那我们到花园走走吧,去凉亭喝茶,那儿清静。”
在四面通风的凉亭坐定,这次真的只有他们两个,玄明松了口气,道,“太子哥哥,我明天就要出使月氏国了,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太子抬手就在他肩上捶了一拳,笑道,“你这小子行呀,这是要去做驸马了,去吧,把那个月氏国的公主娶回来。”
“哥,你不要再取笑我了,我哪有那个心情。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放心不下,要托付你,也只能托付你了。”
太子也郑重起来,“什么事?我们之间,有什么事尽管说。”
“是天景。哥哥,我走之后,你注意关照点儿天景。”
“我知道你是不放心她上次遇刺的事,可现在她身边有四名虎翼啊,现在若还有人想行刺她,就得派军队来了。”
“这我知道,可我还是不放心,哥哥,我跟你说,其实上次,不是天景第一次遇刺。”
太子表现出了无懈可击的惊讶,“你说什么?”
于是傻孩子玄明就把太子的手笔讲述给太子听。其间重点强调天景如何讲义气,第二次遇刺后也没让他把这事告诉父皇。又顺便感叹了一句幸好那个刺客不是幕后之人的死士,否则他谢家就要有大麻烦了云云。
太子咬着牙听完了他这一大篇话,心里已经把天景和刺客诅咒了几个来回。那刺客向他复命时,说他是不敌玄明逃走的,却原来是被天景看出阴谋,故意放走的。那个死丫头,她还敢再聪明点吗?
“原来还有这么一桩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嘛,你放心吧,我会看好天景的。现在有了虎翼,她晚上再也不能偷溜出去,应该没问题的。”
“嗯,我想也是,只不过把她托付给你,我心里就踏实了。”
太子忽然冷笑一声,“玄明,你也不小了,心里的这个傻念头,什么时候才能放下?”
“什么,傻……”
“她姓陈!你别管她出身何处,原来姓什么,父皇赐她姓陈,而且她的名字是入了祖谱的,她是我们的妹妹。你把那个傻念头抱一辈子,也不过是个空。”
血一下子都涌到了脸上,心里却是冰凉的。他自以为藏得妥妥的秘密,不会已经众人皆知了吧?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道,“你怎么知道……”
“你给我坐下。谁给你的胆,敢跟我大吼大叫的?”
玄明一怔,自知是情急之下逾了规矩,连忙赔罪,小心问道,“哥哥,我……父皇知道吗?天景,她知道吗?”
“我们是兄弟,我怎么可能拿着你的隐秘到处宣扬,不过是看你这么犯傻,替你着急,提醒你一下罢了。”
“我也知道这是犯傻,可是天景太好了,这世上没有女子能比她更好,除了她,我谁也不喜欢。”
太子实在想不出那个丫头哪里好,自己只觉得她可恨该杀。现在要是有个人能一剑要了她的小命,那自己才能称心如意呢。
他正想着,玄明再次起身,恳切道,“太子哥哥,我先走了,你的话我记下了,我的话,你也千万记着。”
太子的眼神毒蛇一般死死盯着玄明渐远的背影,低声冷笑,“你去吧,不用再回来了!至于那个丫头,兴许哪天我就给你送过去,到了哪边她就不是你妹妹了,算我帮你了断心愿,兄弟一场,哥哥也对得起你了。”
“什么?你把那件事告诉太子哥哥了?”玄明也来明华苑辞行,略坐了坐就走,天景送他出门时,听他压低声音说了这个让她始料未及的消息。
“既然不能跟父皇说,那就只能告诉太子哥哥,我这一去要好长时间,实在不放心你!有他照应你总是好些。”
天景口中发苦,说不出话来。让太子来照应我?那我也可以让绒绒照应那只八哥了!可是有些话不能告诉玄明,起码现在不是说的时候。那就由太子来照应她吧,她可不是一只随便就能被猫吃掉的八哥。
她又应付了两句,转身回去,一只脚刚踏进苑门,玄明在身后呐呐唤了一声,“天景!”
她回头,看见玄明站在月光地里,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满眼都是话,就是说不出。
她心软了,转身回去,在他手上握了一下,笑吟吟道,“哥,你早点回来,父皇说今年初秋带我去湘州行宫,那里有一大片围场可以打猎,等你回来咱们一起去。”
天景最近再也不抱着绒绒睡觉了,随着她和太子关系的恶化日渐加深,她对绒绒也越来越讨厌,爱屋及乌,厌人也能及猫。
玄明走后二十天,噩耗传来,玄明所领的使节队伍在齐朝和宁朝的边境处遭遇马贼袭击。使节队伍当然不能带太多兵马,玄明身边一共只有四十八个御林军,马贼之数却有五百。
传回的消息里这样总结战局:使节队伍无一幸免,二皇子重伤,下落不明。
年届半百之人听闻这样的噩耗如何能够承受,惊痛交集的锦阳帝当场昏厥,侍从太医们七手八脚的好一阵忙碌救治,他才醒转过来,睁眼的第一句话就是,“封锁消息,不许传到秀云宫去,宜妃知道了会受不了的。”
太子哭得伏地不起,一副恨不得和玄明一起去了的惨痛哀绝,众人才把皇上抢救回来,又忙不迭地上前安慰太子殿下,揉胸捶背灌参汤,忙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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