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景猛地睁开眼,尽力想回头看,他的手又紧了紧,低喝道,“别乱动。你的经脉怎么乱成这样子,我教你的功法到底有没有练过?”
“贺云阳你疯了吗?这几天我父皇都是住在明华苑的。”
“我教你的心法还记不记得?按那个方法运功来配合我,才能尽快理顺经脉。”
“贺云阳,我父皇……”
“别再絮叨了,你父皇又不是神!就是玉皇大帝在这里又能怎样,我让你运功配合我听到没有!”
有了天景自己的配合,她的经脉终于理顺了,温暖平和的真力缓缓流入休内,持续了多日的冰火相煎的苦楚终于渐渐缓解。
他舒了口气,冷笑道,“我教你的功法从来都没练过是吧?就你这样又懒又笨,又娇气又矫情的丫头,还还意思说可怜我?明明是我在可怜你好吧,要不是我可怜你,你早就死过几回了!”
“我也觉得是这样!贺云阳,你那么了不起,什么事情都做得好,我哪里配可怜你。我那样说就是要让你生我的气,那样我就不会再拖累你了!”
“你就编排吧!我什么时候说你拖累我了?明明是你自己疯疯癫癫的,但就算那样我也不嫌弃你,天景,你不要再胡闹了好不好?”
“求求你嫌弃我吧!”天景用力从他怀里坐起,“贺云阳,我不是在胡闹,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不可能的。我想过了,我不要做皇帝了,我争不过太子,我也不想和他争了。过段时间,我就让母亲去和父皇说,让他把我嫁出去!”
她怔怔看着他,怔怔地流泪,“贺云阳,我成亲那天你不要来捣乱,别让我做寡妇,就让我嫁了吧。父皇把我嫁给谁都行,丞相的儿子、尚书的儿子、侍郎的儿子、将军的儿子,谁的儿子都无所谓,长相如何才华如何也无所谓,只要肯娶我,只要能把我接出宫去就行了。我就想嫁个人,做一个普通的女子,再不要有野心,再不要有聪明。我出嫁以后,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什么都不想,我会把自己喂成一头猪。贺云阳,你想想我变成猪的样子,你就不会再喜欢我了。我会很快忘记你的,你也快点忘记我,这样对我们都好!”
“你真的决定了,你就是要过那样的生活?就是要,忘记我?”
她重重点头。
“陈天景,陈天景!陈天景……”他叫着她的名字,狠狠拥她入怀,许久才放手,“那就再见了,陈天景!”
病愈后的天景懒了许多,对什么事都不上心,整天呆呆地不知在想什么。但她设想的出嫁和成猪计划却迟迟不曾实施,这个计划除了贺云阳,谁也不知道。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又到年末。这一年大渊的冬天特别冷,天景整天蜷在帷帐里,被暖炉,手炉,脚炉包围着,猫一般慵懒,半睡半醒,昏昏沉沉一天又一天。
这一天,雪后初晴,阳光虽然不暖,但映着雪光,显得特别明亮。天景也躺不住了。抱了个手炉出门,去御书房看看父皇在忙些什么。
看到冬眠的女儿总算醒来了,锦阳帝也很是高兴。天景凑过去,陪父皇看了几份折子,又听他说了些最近朝堂上的事。又忍不住聪明了一回,谈了些自己的看法。锦阳帝满意地拍拍她的头,笑道,“原来没有傻嘛!你这几个月呆呆的样子让父皇好生担心,还以为那几日的高烧把你的脑袋烧坏了呢。”
天景不好意思,撇撇嘴反驳道,“女儿才没有傻呢,这叫做韬光养晦。”
锦阳帝大笑道,“还学会韬光养晦了!不错不错,聪明的确不可太过,但韬光养晦也不可太过。要是几天听不到你说话,父皇心里还真是不舒服。”
这时有位大臣有事求见,锦阳帝道,“父皇和他在外间说话,你自己在这里慢慢看吧。”
锦阳帝出去了,她坐在父皇的座位上,随手拿了几份折子看了。再拿一份时,无意间转眼,看到了下面压着一个纸卷,纸卷的中间处印着一朵黑色梅花。天景心中一动,那是来自齐朝的密报的特有标记。
不知为何,拿起那个纸卷时,她就觉出了不祥,似乎有隐隐的死亡气息裹在这张浅褐色的桑木纸中。
展开纸卷,里面有这样一行写于十二天前的小字:十二月初三,齐朝东南部裕王起兵叛乱,康明帝大怒,遂派兵十五万,由太子为元帅,三皇子贺云阳为先锋,领兵前往平叛。
天景耳边嗡鸣,手抖得拿不住纸条,她把纸条放在桌上,盯着那句“太子为元帅,三皇子贺云阳为先锋”反复地看,越看身上越冷。
天景对兵事不熟,但基本的军法还是清楚的。军队之中,领军主帅的权力有多大她也知道,如果元帅存了心要与手下的一个将军为难,那真是太容易了,便是找个茬要他的命也不是难事。当然,一般来讲,能为一军主帅者不会有公报私仇的小心眼,但是竹竿显然没有这样的心胸。而且康明帝明知这个太子无才无德,无知无耻,而且和贺云阳素日不和,居然还封他为主帅,让贺云阳在他手下作先锋,这是什么居心,什么用意,用脚趾想一想就明白了。
这个先锋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没错?一旦有了错,后果会是怎样的?天景越想越怕,越想越冷。她抖着手把那张纸条卷好压回原处,紧紧抱着手炉跑回明华苑。
那天晚上,天景坐在桌前,望着寄思帕出神,足足一个时辰。她终于下定了了决心,她就是反悔了,她就是没有忘记他,她就是没有嫁人。他要是嘲笑她,就让他笑好了。只要他还在,还活着就好,她提笔在帕子上写道,“贺云阳,你还好吗?”
没有回答。她再写,还是没有回答。整整一夜,她写了不知多少遍,可是连一个字的回音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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