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尖锐的风声掠过,谢午华只觉腕上被什么东西撞到,手腕一震,已经擦上脖颈的剑再也握不住,“呛啷啷”一声落了地。
他抬头一望,打掉他手中剑的果不其然又是那个侍卫,他静静站在天景身侧,火光把他的脸映得半明半暗。
天景还是笑嘻嘻的,“谢午华,你的气量也忒窄了,我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你怎么就要抹脖子呀?你昨天攻城失败了,今晚偷袭又失败了,不如这样,我和你打个赌,明天一早,你带领所有人马全力攻城,若是你能有一人上得城头,我陈天景就把命输给你,若是你第三次仍败在我手上,就下马被绑,等我父皇回来,他说不定会看在往昔情分和你谢家祖辈的功劳上,饶你一命。谢午华,你可敢跟我打这个赌吗?”
谢午华既不下马拾地上的剑,也不说赌还是不赌,狠狠抽了座下乌骓马三鞭子,回转自己的营地去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呀?”天景压低了声音问身边的人。
“还能是什么意思,你都快把他逼疯了,你等着吧,明天一早,他必然拼死来攻城,谢午华本就是一只虎,现在更是一只走投无路的疯虎,不好对付呀!”
“不许你长他的志气灭我的威风,他是虎,难道我是病猫?攻城就攻城,我怕他吗?我有守城弩,有两万虎贲军,有剑符,还有你!我才不怕!”
易大可憨厚的脸忽然笑得又狡猾又得意,他靠过来,轻笑道,“丫头,你的这四样倚仗,最后一个才是重点,对吧?”
天景在他耳边吹气,“你又猜对了!”
四更时分,守城的兵士们就吃过了早饭,个个抖擞了精神,准备和谢午华的叛军来一场血战硬搏。
天景也和他们一起吃了早饭。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着筷子挟粗瓷大碗里的红烧肉。将士们真是很佩服这位公主,撇开她种种把谢午华克制的没辙没法的神机妙算不提,就说她昨晚竟和他们一起,在城头上守了一整夜,今早又和他们吃同样的饭菜,真是不敢相信一位金枝玉叶,居然能有如此豪迈的大将作风。
早饭过后,天已亮得差不多了,天景起身,对这些严阵以待的将士,郑重说道,“将士们,人人都是有家的,皇宫是我陈天景的家,民宅里住着你们的妻儿老小。我们今天守住了昀城,就是守住了我们的家!今天,绝不能让一个叛军进城,去祸害我们的家人!大家有这样的信心吧!”
几千人吼出了一个震耳欲聋的字:“有!”
易大可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静静无言,似乎可以站在天荒地老。
所谓的拼死攻城,重点是“拼死”,那些人已经把命抵给了他们敬若神明的大帅,也就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们退缩。守城弩虽然犀利,但缺点是太大,每一次发射后,装填弩箭,旋转机括差不多要一柱香的时间。昨天,对付来攻城的人马,还很有效。而今天,那些人就是来送死的,守城弩的威力再也吓不住他们挡不住他们。那些红了眼睛的骑兵们踩过同伴血淋淋的尸体,趁着守城弩暂不能用的空档,狂风般卷到城下,一部分射箭掩护同伴,另一些人就开始往城上攀。
城墙上的油过了一夜已经没那么滑了,再加之现在是白天,视线良好有助于攀登,很快就有些身手敏捷的人,已经爬到了城墙过半的位置。虽然很快被箭射下去,但下面爬上来的人前仆后继。
谢午华身先士卒,在冲锋的最前边。他手中一张硬弓,身后背了五支箭囊,瞄准着城上的虎贲军,几乎箭无虚发。只是那个丫头仍好整以暇地站着。他有些忌惮她身边那个侍卫,不敢再向她放箭,但一想到她对自己的种种羞辱,谢午华怒发冲冠,突然抓起马鞍上横着的铁枪,虎吼一声,向城上掷去!
谢元帅怒极,这一掷使出了平时使不出的力量,铁枪竟然深深扎入离城头不到三尺的城砖缝隙之中,震颤不休!
天景被这猛烈的枪风扫过,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就失了重心,幸好被身边人一把拖了回来。下面一个身手迅疾的叛军正爬墙爬到一半,看到了头顶两尺处那杆元帅的铁枪,不禁大喜,奋力向上一蹿,手就已搭了枪杆。他的手脚在铁枪上一借力,再次高高跃起,竟真的踏上了墙头。而且正好出现在天景面前。那人看到天景,二括不说,抽出腰刀,向她当头劈落。
雪亮的刀锋在天景头顶闪过,然后这人就让捏住手腕甩到城下去了。他爬得最高,当然摔得最惨。
天景抚着胸口惊魂未定,结巴道,“他,他上来了……那,我和谢午华的赌,是不是算我输了!”
易大可似笑非笑,“呃,是啊!我都忘了这个赌,看来不该把那个人丢下去的,人家是上来替他家大帅收赌注的嘛!”
天景狠狠咬牙,“姓贺的,和你说话真是折寿!”
“陈天景,你抢了我的台词!”
这时,远处忽然又荡起了滚滚烟尘,还有隐约地呐喊和马嘶。天景还没反应过来,耳边有声音道,“你父皇回来了,快,就在这时用剑符,效果最好!”
“不行啊!”天景慌起来,“我,我做不到!我没杀过人的!何况谢午华是玄明的舅舅,我若杀了他,玄明会恨我一辈子的!”
“我敢担保,你这一剑斩不了谢午华!他纵横沙场这么多年还活得好好的,可见他武功好,还有很强的对危险的预见性。你杀不了他,顶多就是让他滚鞍落马让你父皇绑了,这不是挺好嘛!”
天景盯着他,“你确定我杀不了他?”
“这一剑若是我来发,一百个谢大帅也性命不保,可你连一个谢午华也杀不了。天景,勇敢点,想成大事,还想手不沾血,可能吗?”
天景用力咬了咬唇,用力吐出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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