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阳走出明襄宫时,外面已是天光大亮,阳光灼灼烈烈地曝晒着,让贺云阳觉得昨夜的梦和现实都不像是真的。
“公子,我们现在做什么?”小吱坐在贺云阳肩头晃悠着。
“先去御膳房找东西吃,然后再回住处练功,睡觉,准备好晚上去会一会那两条蛇的主人,小吱,你敢不敢去?”
小吱犹豫了一下,还是仰头挺胸地应了一声,“去!“
“小吱,你要想好,我未必真能打得过墨蛊之王的,毕竟它太大了。你知道的,我如不能胜,那就是死,你要是跟着我,恐怕……“
耗子的口气非常淡定,“不就是死嘛,小吱不怕。公子,小吱的胆子真的大了。”
傍晚时分,养足了精神的贺云阳又来到了明襄宫。那姐弟二人已能恢复人形了,但看起来非常憔悴,苏音的女子形象相貌普通,面黄肌瘦。想来她维持容貌也是需要功力的,越漂亮的容貌越需要高深的功力,现在她受了重伤,就只能用这种平凡的相貌了。
苏奇的样子反而好一点,他本来脸色绛紫,现在是没有一点血色的苍白,没了狰狞凶恶,倒是好像有了些书卷气。
“云阳君,你真的要去见主人吗?”
苏音还是这么礼貌倒让贺云阳有些不好意思,他笑笑道,“一定要去,那十几万人都是我国中的人,我作为国君,当然得去救他们。”
苏音抬头看了他一眼,递了一张纸给他,“云阳君,那十几万人也不是你打败了主人就能救出来的,他们是中了‘蛊心蛇音”才会变成无知无识的活死人,必须用笙笛反吹此曲才能使他们清醒,这就是曲谱。”
贺云阳看了一眼,暗暗苦笑,他琴谱箫谱都认得,可这张纸上的曲谱,他一个音也不识得。但他不愿在他们面前露怯,点点头把纸揣在怀里。
苏音笑了笑,“云阳君,这次的事是我们对不起你,今晚我们会尽量帮你的!”
“你们帮我?”
“你不信是吧?”一旁的苏奇开了口,“不信就对了,我们不是帮你,我们是帮自己。对我和姐姐来说,这世上有三个最坏,最该杀的家伙。一个是当今恢朝的的皇太后,就是当年陷害逼死我们的母亲,又逼迫姐姐带着我远嫁的晴妃。我用笛音引出城的那些人里也有她,我把她单独留了下来。把她活埋在了一个洞里,那个洞里除了她,还有一群小墨蛊,等把她吃完了,小墨蛊也就长大了。”
贺云阳心里一抖,他在恢朝打听到过那段陈年旧事,那个晴妃真是心如蛇蝎的女人,她肯定从没想过她的结局是慢慢的葬身蛇月复。
苏奇绞缠着手指继续道,“第二个该杀的,就是夜幽国的老国君,他欺负我姐姐,虐待她,折磨她,我们在他的‘恩赐‘下,过了整整八年不像人的生活。你想不想知道最后我们是怎么杀他的?”
“不想。”贺云阳连忙表态。他杀人太多,可从不折磨人。也是因为从没有人让他恨到非要狠狠折磨不可。他猜忖,“那,你们想杀的第三个人,就是你们的主人了?”
“是我们想杀他,从他把我们变成这样的当时,我们就想杀他了。”苏音接口道,“四年前,我和奇儿还在老国君手下生不如死时。有一天,我不当心冲撞了老国君的一位宠妃,她就让她的贴身宫女抽我的耳光,我在宫苑的路上跪着,被没完没了地打耳光。这一幕让奇儿看到了,他就冲过来把那个宫女推倒了,又踢了她两下。其实那宫女也没受什么伤,可那位妃子就在老国君面前不依不饶地闹,结果,奇儿就被关进了黑水牢。”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哽咽,“黑水牢,就是把人锁住,泡在又臭又脏的水里,时间长了,人就会全身溃烂而死。老国君说一定要等那位妃子消了气才能放了奇儿。我就去求那个女人,我不能说话,就跪在她宫门前求,可是整整三天,她出来进去,却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绝望了,对所有人都绝望了,我明白了,要救奇儿,只能靠我自己。当天晚上,我就溜到黑水牢去,用石头打晕了看守,把奇儿救了出来。”
“那你们是怎么逃出皇宫的?”贺云阳接口问道。
“我们先在一间很小的杂物间里躲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我们偷偷溜上了宫里向外运垃圾的车,我们就这样逃离了皇宫。”苏音露出一丝欢欣的笑,我们被丢到了都城郊外的垃圾场,全身和垃圾一样又脏又臭,可我们真的好高兴,我们终于逃出来了,终于自由了。”
“可是我们高兴了没多久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我们迷路了。我们从到了夜幽国就一直在宫里呆着,根本不认识外面的路。我们就乱走,越走越远,越走越偏,越走越怕……”
“后来,我们走进了册里,本来想采点山果充饥,却走上了条奇怪的路,那条路不太硬,可是很滑,不当心就会滑倒。最后我们没了力气,索性手脚并用在路上爬,反而不会再滑倒了,可是……可是我们爬着爬着,却发现这条山路居然竖立了起来,变成笔直向上的了,我们仰头仰到脖子都快断了,才看到路的尽头亮着两盏灯,然后,路就开口说话了。”
“看来还真是够大个儿的。”贺云阳道。
“是啊,它太大了。我们当时都吓坏了,又怕死,就答应了做它的奴隶。我们喝下了它的血,就变成了半人半蛇的妖怪。”苏音叹息,“那之后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我们报了仇,把我们恨的人都杀了,做了夜幽国之主,可我们毕竟是主人的奴隶。我们从前在老国君的折磨下,过的不像人的日子,但我们还是人,可我们现在,已经完全不是人了。”
贺云阳也叹息,“你们是挺可怜的,你们恨那些人也有情有理,但我又没有得罪你们,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你们何苦要跟我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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