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阳傻了眼。他竟像是遇到了平生最诡异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居然会去握别的女人的手,而且,肯定是他主动去握的,因为苏音在他晕过去之前就已经死了呀!他在昏厥时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去握苏音的手,还握得很紧?!
绝顶聪明的人如果笨起来,也是绝顶的,比如贺云阳。换了任何一个聪明远不及他的男人,都知道此时的当务之急是先把伤了心的人儿哄好,强词夺理也好,甜言蜜语也好,总之先顾眼前,稳定住危险的局面,别的事以后慢慢想。
可是贺云阳此时正埋着头,物我两忘地拷问着自己的良心和动机。为什么呀?到底是为什么呀?贺云阳,你到底出于什么动机去握苏音的手?可怜?歉疚?不会是喜欢吧?你不会是喜欢上了天景之外的女子了吧?不是的,一定不是这样的……
在此时埋头无语,给人最直观的理解就是默认。天景当然也不会想到贺云阳正在试图深入自己的内心。她向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即使是对深爱了多年的人。既然当年陆离能说后悔,那么现在贺云阳为什么不能移爱?男人,有什么不一样呢?
其实都一样的!天景对自己说,然后她转身而去。
而贺云阳根本毫无察觉,他还在想为什么要握苏音手的问题。
小吱都快急死了。它也不知道公子在想什么,公子不喜欢天景公主了?大概是不喜欢了吧,不然公子怎么不哄不劝,就任她走了。公子是喜欢上了这个蛇妖女子了?可她已经死了呀。就是不死,一个会变成蛇的女人……
小吱心里腾起一股恶寒,它觉得还是天景公主好。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公子。于是它凑过去,猛摇公子的手臂。
贺云阳从那莫名其妙的魔怔里缓醒过来,回头一看小吱,“什么事”三字还未来出口,就发现天景不见了,就听见小吱懊丧地说,“天景公主走了。”
贺云阳此时也知道自己弄错了解决问题的先后顺序。他连忙起身四下寻找,在这条路的几十丈开外看见了天景,离得远,她看起来是一个小小的人儿,举起一张已烧成明蓝色的符纸,衣袂在风里猎猎地飘。
贺云阳知道只要这张符烧光,天景就会御风而去,而以她的性子,这一去,就是永诀。
贺云阳不仅御风术高明,他的轻功也是极好的,这几十丈的距离对他来说不算远。他飞掠到天景身后紧紧抱住她的刹那,御风符也燃尽了,法术的力量要带着她飞起来,贺云阳的力量却紧紧箍住了她,两股力量较劲对冲,结果就是贺云阳抱着天景,摔了个人仰马翻。
天景性子要强,这下摔得如此狼狈,再加上本来就生气伤心,翻身起来就扬起了手,但看到贺云阳苍白的脸和额上的冷汗,就打不下去了。想起他是受了很重内伤的,昏迷时还吐了好多血呢,要不是她身上带了雪参丸,他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快醒过来。
本着“你无情,我不能无义”的大度心理,天景收回了手,又掏出瓶子,倒了粒雪参丸出来,放在他手里,就一个字,“吃!”
贺云阳哪里敢再说别的话,赶紧咽下了药丸,忍着胸口的疼痛站起来,刚想开口,就被天景一句话冷冷顶回,“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解释。”
贺云阳被禁.言,又尴尬又为难,不过,幸好他还有只耗子。
天景看见了在他们身后怯生生呆站着的小吱,和缓了声音道,“小吱,你说。”
小吱觉得自己简直是太了不起了,昨晚才帮着公子一起杀死了墨烨,现在,几乎等于是要救公子一命啊!
于是小吱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公子如何起兵攻打恢朝,恢朝是如何的古怪,几乎不抵抗。可他们一路攻到王城,却遇到了苏奇那个古怪的蛇妖。公子如何遇险,如何得胜。他们进了城,可是大半夜里,十几万人马和百姓梦游失踪了,就是苏奇搞的怪,他要把公子引到夜幽国来。公子怕那些人会有事,就只身到这里来了。夜幽国的女王也是蛇妖,是苏奇的姐姐,他们其实是想骗公子吃下蛇丹,替他们的主人养丹。后来公子识破了他们,先把他们狠狠打了一顿,又到这里来见他们的主人,就是墨蛊之王墨烨,一番大战之后,把墨烨也杀了。
小吱讲得兴高采烈,几乎忘记了自己这是在为公子辩白。讲述的重点放在三条蛇妖有多么可怕可恨,而小吱又是怎样的英勇无畏,当然了,公子也挺了不起的。
贺云阳急得不行,一再使眼色给小吱,让它重点讲一讲那姐弟俩凄惨的身世,激发起天景的同情心。可是要让老鼠为蛇说好话,即使那两条蛇原本是人,那也是勉为其难的。反正贺云阳此时不能说话,小吱就假装看不懂他的眼色,对于姐弟俩的身世,只是略略一提而已。
幸好天景是同情心丰富的善良人,小吱虽只是略提,她还是体会到了那姐弟俩的凄惨和辛酸。叹息道,“那两个人,其实也很可怜!”
贺云阳一颗心落了地,赶紧附和,“就是啊,他们很可怜的!”
刚说了这一句,天景的眼睛冷冷看了过来,他赶紧闭嘴,老老实实低头站着。天景脸上掠过一丝笑意,口中却怒道,“他们是可怜人,你呢?你是大笨蛋!这么逞英雄你觉得很了不起很过瘾是吧!我知道你觉得带那些普通的人马过来也没有用,倒可能会让他们再遇险,那样更麻烦。但是我呢,我也是累赘也帮不上忙吗?今天要不是我及时来了,大英雄你连自己的伤都顾不了,还怎么找到那些人再把他们带回去?”
贺云阳听出了些门道,眼睛一亮,笑道,“天景,你不是能看得懂那份曲谱吧?”
天景瞟了他一眼,笑得骄傲,“原来能看懂的,现在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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