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渊隆晖十年五月廿一,齐朝睿奉帝起兵十五万,自南境入大渊,此时大渊全境向齐军放行,齐军至昀城,大渊凌尧帝已率军两万相候,两军合兵一处,出昀城直向大渊西线进发。两国有结盟协议已有四代,百余年的时间,这还是第一次合兵对敌,这也是大渊第三次向魏朝开战,且三次都是帝王御驾亲征。前两次先皇锦阳帝皆得胜。此次则是凌尧帝领兵西进,只不知是何吉凶。
送行的臣子们手里都捏着一把汗,想着他们的女皇虽然智慧过人,且身怀能看透人心的异术,但毕竟身体太差,在宫里每日有太医调理着还病怏怏的,这下子车马劳顿长途远行再加水土不服,会怎么样就很难说了。这可不是他们妄自猜忖,女皇自己都留下了谕旨,若是到了十月她仍未归,就让允即位。这份谕旨,或者也可能变成遗诏。
大渊的臣子们其实人人心里都不好受。或者说都挺舍不得。这个身体羸弱的女子带着他们打拼努力十年,换得大渊百多年未有之繁荣富足,这些须眉男子从心里其实都挺佩服,如今她这一去,胜败姑且不论,还不知能不能再见到她。
但也有眼尖心细,于男女之事上敏感的臣子,品出了某些别样的味道。自家女皇和睿奉帝相见时,尽管两人都循规蹈矩地互执帝王礼,但相见第一眼时,二人脸上那不及掩饰的欢欣喜悦,和某种极尽缠绵的眼神,还是让臣子们看在了心里,又在心中细细琢磨。但也仅限于自己瞎琢磨,和谁也不敢说。
齐朝和大渊同时起兵的消息很快会传回魏朝。齐军十五万人加大渊两万人马,再加已经在边境集结待命的大渊西路军十万人,两国共计发兵二十七万,如倾天巨浪般向魏朝扑来。
魏朝的朝堂上,因为父皇病重而暂领监国之职的老太子莫乾珊被这份密报吓住了。他愣呆呆看着密报,一张还算英俊但是面相腊黄的脸开始渐渐转向苍白。看完密报,他看着阶下群臣,喃喃道,“齐、渊两国的大军不日就到,众位爱卿可有何退敌的良策啊?这是怎么说的,齐朝一向军力强盛,睿奉帝野心吞天,看来是要把袤合洲变成他一家独有之地。那大渊女皇也糊涂,怎可帮着齐朝来打我们,唇亡齿寒的道理她不懂吗?一旦我们魏朝没有了,睿奉帝转过头就会把大渊也吞入月复中。”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从沉默的臣子队列中响起,“小弟前些日子得到过线报,那睿奉帝可是和大渊女皇重新缔结了和平盟约,盟约上盖着的可不是齐朝御玺,而是贺氏皇族的墨梅印。加盖了墨梅印的契约,除非贺氏皇族倒了垮了,否则永久有效。”
有些见识的臣子们一起低声惊呼。太子则是向说话之人投来一个厌恶不屑的鄙夷眼神,冷冷道,“你既得了线报,为何不早说?”
那个清朗的声音笑道,“因为父皇和太子殿下都未向我问起,我又何必自讨无趣?”
“你!”太子大怒,一拍御案道,“你给我出去!”
一声答应后,一人从朝臣队伍中走出,虽是被赶出朝堂的,他却意态潇洒,步履从容,负着手,丝毫不管众人异样的目光,自在出门去了。
外面是清晨温和的阳光,那人仰起头来享受着阳光覆在脸上的暖意,嘟着嘴笑道,“赶我出来?正好嘛,现在是晒太阳的好时候,谁耐烦呆在那阴森森的大殿里听那些无聊的话!”
他说着,就真的站在哪儿晒了大半个时辰的太阳,来来往往的人,不论尊卑,远远地见到他站在路当中像朵向日葵一样享受阳光,宁愿绕行也不愿从他身边经过。
这朵向日葵总算晒足了太阳,又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这才又迈开步子走了。似乎并不知觉自己影响了交通。
如果天景看到了这个人,一定会吃惊不小。因为她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男子会比贺云阳更漂亮。
而这个少年的确要比贺云阳更漂亮,他的脸庞眉眼,五官气质,都是明艳绝丽的。又是女子般的倾城容色。但贺云阳自幼就很忌讳自己的相貌,因此很注意保持男子的阳刚气度,绝不露女态。久而久之,明妍的相貌也有了些硬度和棱角。
但这少年显然不在意男女界限的分清。他说话是清朗的声音,负手而行时是男子的步伐,仰头时可见突出的喉结,因此绝不是女扮男装。但他嘟嘴微笑时的娇憨,眼波流转时的媚意,却是地道的女儿态。只是,他做出悖于性别的情态,却是浑然天成的,并没有男子作女态的别扭。
这少年又走了一段,就离了宫里的主路,拐上了一条小径,在路的分叉处又拐上一条小路,绕了几条小路,就走到一处极偏僻的地方,他在一堵不太高的花墙前停了下来,四下里看了看,然后轻轻三击掌。
掌声方落,一条身影就出现在了墙头,轻灵利落地跳了下来,在少年面前单膝跪下,恭敬道,“主人,事情已全部办妥,齐朝前来送战书的人已死在龙跃涧中,皇上和太子在齐朝的眼线密探也一个没留。”
“好!”少年满意地点头,“你现在是越来越会办事了,起来吧,你的事已经办完了,其他的事,别人会办好的,你可以休息了。”
这话不祥,那人的身躯猛颤,但他一句话没说,伏地给少年磕了个头。然后突然跃起,左手淬毒匕首,右手握拳,同时袭向少年的左右胸口。
少年行若无事,直到他匕首到了胸口才出手拍落,但任由那人的拳头打上胸口。那人的拳印在少年胸口,没有得手的兴奋,反而圆瞪了眼睛惊呼道,“你,你竟然……”
“我竟然怎样?”少年笑问,同时左手拍上那人的头顶,只听“咔啦”一声,那人的眼睛暴出,嘴角涌出血来,软软倒下。
少年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洒出些黄色药粉在那人嘴角的血迹上。然后起身便走,身后一阵“嘶嘶啦啦”的声响,那人的尸体越来越小。
少年无奈笑笑,“别怪我呀,你死了,才真的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齐、渊两国为什么要来打魏朝,我还想得几天清静呢,不想太子这么快就来找我嗦。”
说着,他嘴角露出一丝顽皮兴奋的笑,道,“哎呀,孩子们快醒了呢,要快点儿回去哄他们玩!小孩儿真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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