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得了玉田关后,齐渊合军就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这也不能怪魏军无能,这时朝廷上无人能拿主意,老皇帝病得自顾不暇,太子没有实权,也从没经历过战阵血火,不知该怎么排兵布阵才能御敌,不仅是他,朝上的臣子们个个心里慌得没底。贺云阳有的可不只是虚名,他在几年内连吞宁朝、恢朝和夜幽三国可是有目共睹,其时的魏朝虽然和月氏国结盟,但一个贫弱的月氏国能帮助魏朝的,也只能是一点可怜的军粮援助和精神支持了。
此时,那些关塞上的,地方上的魏军根本得不到朝廷的明确指示和支持,他们只能完全靠自己,可是再顽强的的斗志也抵不过几十万铁甲洪流的冲击,何况大渊女皇有诡异瞳术,齐朝国君有强悍武力。那些魏朝的将士们两点都比不过,也就只有一腔热血可洒了。
将士们人人斗志高昂,意气风发,想着若照如此速度推进,不出二十日就能直逼魏朝的都城玉莲城,从此,袤合洲中就没有魏朝了。
他们想得容易,贺云阳和天景却知道没这么容易。直到现在,魏军还没有一次像样的抵抗或反击,想来应是魏朝王城中的那个神秘人物还没出手。他们也派出探子去了玉莲城打听消息,探子带回的消息吓了他们一跳。老皇帝驾崩和太子暴毙,六皇子莫怜兰即位这些消息还在接受范围之内,但那大规模活埋人的殉葬方式任谁听了都要胆寒,那可都是些无辜妇孺和忠心臣子,就这样活葬在了帝陵里。不管是老皇帝的意思还是新皇帝的主张,反正想出这残暴荒唐主意的肯定是个疯子。得了这个消息,贺云阳又对莫氏皇族多了一份忌惮。
但更让他担心的是天景的身体。从起兵之日至今,已经半月有余。她整天就在马背上颠簸,贺云阳和她麾下将领多次劝她坐车,她犟着性子就是不肯,说既是来打仗的,坐在车里哪里有打仗的样子,将士看着都没精神斗志,一起坚持骑马。
可是一天的鞍马颠簸下来,就连身体强健的人都难免困乏疲惫,何况她那样的单薄羸弱。虽然从不叫累,但她越来越不好的脸色,越来越宽大的龙袍,贺云阳看在眼里,愁在心里。
“这深更半夜的,贺主帅闯入朕的大帐,是何用意啊?”这天夜里二更时分,天景看着正从外面走进的贺云阳笑问,刚才门口那几声轻响,应该就是侍卫被他点倒了。
“你还说。我一向很遵守军中的规矩,若不是太担心你,我才不会做出夜闯友军主帅大帐的荒唐事。”贺云阳瞪她一眼,伸手就要握她的腕脉。
“不要!”天景孩子气地把双手都藏在背后,笑道,“我好着呢,你不用操心,我是来帮忙的,可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我这次还带了两名太医一起来了,而且还带了好几支老山参呢,每天都有喝参汤,我撑得住。你专心打仗就好了。我想着,那个白衣人可能很快就要出手了,你别在这时为我耗费真力。”
“你呀。”贺云阳叹息,在她身边坐下,拉过她的手,轻轻搓揉她寒冰一样的掌心,为她的经脉里注入丝丝暖意,柔声道,“这样费不了多少真力。你不用太在意那个白衣人。那天你也看到了,开始他就是打了我个措手不及,而且我没兵器,他才占了上风。后来我拿到了青琊,他就不是对手了嘛,慌慌地逃走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有我呢。我们会把两个孩子好好地救出来,然后我们就回家。这次我和你平分魏朝如何?把魏朝分成东西两半,东边的一半归大渊,那可都是好土地,你可以迁一部分大渊人过去定居种地,怎么样?”
“还好,”她依在他怀里,倦倦地闭着眼睛,“贺云阳,你别笑话我啊,现在我没有前几年那样意气风发的了。现在我觉得我对大渊的子民尽力就行了,可是我已经没有多少力了。贺云阳,我不想要多少土地,这次若能得胜回去,你也就再不用打仗了,你能不能多陪陪我?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再去银月原,好久好久没去了呢。这些年,我们到底在忙些什么?”
贺云阳紧抱着她,难受地说不出话来。是啊,这么些年,他们整天都在忙,可是到底忙了些什么?其实都是在为别人忙,于他们自己,只是白白流失了本就不多的时间。
他什么话也不说,因为她已经睡着了,靠着他睡得很沉。贺云阳不敢动,怕扰了她难得的安睡,就这样让她靠着,暖着她的手心,一直坐到天色将明。
世安殿里早就散了朝,一个臣子也没有。只有几个宫女内侍战战兢兢地侍立一旁。
奉天帝莫怜兰还坐在御座上,并没有移驾御书房批阅奏折的意思,当然也没有人敢提醒他。他就这么坐着,而且也没有帝王应有的端正威严的坐相,他把双腿都蜷到了宽大的御座上,抱膝而坐,面对玉阶下空荡荡的大殿,像个孤家寡人。
世安殿的门开了,国师走了进来,也没有要向皇上请安跪拜的意思,只向内侍宫女吩咐一声,“你们都出去吧。”
几个人像得了特赦,赶紧行了跪礼,慌慌退出,人人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可以离这个煞星皇帝远一点了。
“你现在可快活了吗?”国师向御座上蜷缩得像个孩子似的皇帝问道,“我虽然看不见,似我知道人人都怕你,而且他们心里都恨你,恨不得你死。这就是你想要得吗?你快活了吗?”
莫怜兰茫然地摇头,他委屈困惑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国师,为什么和我想得不一样呢?我杀了该杀的人,可我并没有原来想得那么舒心快活。但是我没有做错对不对?那些人都该死,他们都欺负过我!”
他跳下御座走了下来,站在国师面前,“也许是我还没有把该杀的人都杀掉,比如:贺云阳和陈天景!”
他转身出了世安殿的门,语声清朗地笑道,“他们死了,就没人和我抢那两个小女圭女圭了。我会把两个孩子好好养大的,他们将是我的亲人,他们不会恨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