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是刺耳又刺心的话。天景抱着贺云阳,转头看桌上的青琊。青琊不再明如秋水,寒芒凛冽,它的剑锋上再无光泽,暗沉沉脏兮兮的,似乎是一把锈蚀多年的残兵废铁。
天景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刚才差点出了个我们找个铁匠铺子试试,看能不能修补青琊的主意。幸好没说。这主意现在太蠢了,她竟然忘记了青琊是仙剑,不是普通人家里的农具和菜刀,岂能送到人间的铁匠铺子里敲敲打打。虽然只是一道裂纹,但灵气已散,仙兵已毁,青琊,现在恐怕连一把普通的菜刀都不如了。
天景不忍再看青琊的惨状,闭上眼睛,愈紧地抱着贺云阳。她记得在玉寒山中初见青琊,那时的贺云阳少年意气,握着青琊笑指向火麒麟,剑光和他的眼神一样寒彻。后来她认识了小吱,耗子神气活现地告诉她,公子说过,他一生只有三个朋友:青琊,墨雪,还有它小吱。原来在他们还未相识的那些年头里,贺云阳就是骑着他的墨雪,带着他的青琊和小吱,踽踽独行在这荒寒的人世。
现在青琊已毁,这兆头何其不祥。天景不由想到了那些传奇小说话本里常常提到的“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之类的话。她打了个寒战,努力拉回念头,不许自己往越来越不好的地方想。
这时,她怀里的贺云阳忽然呻.吟了一声,身体猛地颤抖起来。她吓了一跳,忙抚着他急急问道,“贺云阳,你怎么了?可是刚才受伤了吗?”
他颤抖得越发剧烈,声音里满是痛楚,“不是……我的火龙鞭伤,发作了。”
天景可真见识了什么叫祸不单行,准是刚才他消耗了太多真力,才牵动了火龙鞭伤突然发作。她小心地问,“你有带些龙血珠果出来吗?”
他点头,她的心才放下。在他的指点下找到了放龙血珠果的地方,取了五粒泡了杯水,扶着他慢慢喝下。
幸而龙血珠果的效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喝下后片刻工夫就压住了痛楚。只是贺云阳显得越发疲倦颓然,天景建议道,“贺云阳,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他摇头,又捧起青琊仔细端详,忽然道,“其实青琊也不是完全没救了。”
“啊?”天景惊喜,“你有办法?要怎么做?我可以帮忙吗?”
“我师傅曾交代过,在他修行的星斓山后有一处泉眼,那泉水比煮开的沸水还要滚烫得多,人不可用,却是养剑的好水,如果日后青琊有了伤损,可以把它插在那泉眼中温养,只要剑没有彻底折断都可以的。像青琊现在的伤,我估计着,有个一、两年就能养好的!”
“太好了!”天景抚了抚胸口,一颗心总算放回了正确的位置,“那你刚才干嘛要说得那么惨,害得我也跟着伤心。那你就快把青琊送去养伤吧。要不,你把路径告诉我,我走这一趟。”
贺云阳看着她无奈苦笑,“天景,你怎么不想想,总算青琊能养好,总之现在是不能用了,那我们眼下该怎么办?如果我们只是来攻城略地的,那当然可以撤军,可我们不能撤不能走,不然就得把两个孩子留给莫怜兰那样一个……天景,尽管你说他是人类,但我总觉得他不是普通人。我们不能放弃孩子,不然怎么回去见云祥和清和?可我现在没了兵器,该怎么过莫怜兰这关?你看着吧,明天他就会派人在外面骂阵的。”
天景紧蹙秀眉,片刻后又舒展了眉头,笑道,“这些问题好麻烦,既然想不出最好的解决办法,不去想也罢了。我们且顾眼下。眼下就是你太累了,需要好好地休息。贺云阳,现在就算我们两个坐在这里一起愁白了头,也没用的。但是我们一定会渡过这场所危局。我相信你,你一定能解决掉莫怜兰,把孩子们救出来的。你师傅不是和你说过:把所有的磨难当作修炼,你才能够越来越强大。莫怜兰是你这些年来遇到的最大磨难,打败了他,你就又能强大好多的。”
贺云阳抬头看她,眼里仍有沮丧,但也燃起了些许希望,“我能吗?青琊都毁了,我用什么打败莫怜兰呢?”
“你能的。没有青琊的贺云阳,也还是贺云阳!我告诉你哦,我可是会看相的,而且看得很准,那个莫怜兰阴恻恻的,长得就是一副不得好死的样子,命中注定要被你打得扁扁的。”
贺云阳终于笑了,“你会看相?以前怎么没说过,是吹牛的吧?”
“是不是吹牛干嘛较真,反正能让你笑就好了。世上除死无大事,但能笑就不会死。”她拉起他的手,“贺云阳,你先去躺着,我让我的太医给你调一剂‘安神汤’来。你喝了好好睡一觉。这些天你就安心恢复功力吧,就是莫怜兰派人来骂阵,你就装听不见。大丈夫能屈能伸,脸皮能厚能薄。知不知道!”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睡觉,然后安心恢复功力,绝对会装厚脸皮,女皇陛下还有什么指示?”
她模模他的脸微笑,“没有了。”
从第二天起,如谨城中果然有人天天前来骂阵,言语并不粗俗,但尖酸刻薄,阴毒刺心。天景可以肯定,这些骂词肯定是莫怜兰亲自制定的。这些话她都受不了,恨不得径直冲进如谨城里,把莫怜兰暴打一顿。她真担心被这些骂词直接攻击的贺云阳会真的冲出去拼死,但她派去齐营那边探听消息的人回报说,齐营那边营门紧闭,一切无恙。天景放下了心,也回自己帐中去装聋。
一连三天,魏军的骂阵之策没起作用,到第四天,莫怜兰亲至阵前,把手中双锤敲得巨响,叫贺云阳出来受死!
天景在心里怒而回骂,“莫怜兰,你不就是有一身傻力气吗?干嘛不去开个打铁铺子?我一定去照顾你的生意。”
莫怜兰见叫不出贺云阳来。双锤又是“嘭”地相击,转向大渊阵营叫道,“陈天景,贺云阳吓破了胆不敢出来,你出来和朕答话!”
天景继续在心里怒骂,“我为什么要出去和你答话?你这家伙连女人都要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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