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三人过了岭来已是半夜,肚里又饥又渴。
五七个猎户都在那里收窝弓弩箭,见三人过岭来,李逵又一身血污,都吃了一惊,问道:“最近岭上来了两只大虫,你们二人如何敢夜间过岭来?”
李逵老娘却是被忽略了。
李逵忍不住夸耀道:“大虫值什么鸟紧,也吃我一刀杀了。”
猎户看李逵身上都是血,而且不像受伤的样子,道:“我们为这两个畜生,不知都吃了几顿棍棒。好汉杀的这虎时,却是以去县里领赏。我们自与你抬了去。”
李逵摇头道:“领什么赏,俺老娘正饿的慌。你们要是谢俺时,便领我找个人家歇了,吃些酒食。伺候的好了,明日说不得和你们一起上山,杀了另一只大虫。”
众猎户听得李逵这般说,也是大喜。
早些时候,山上来了两只大虫,伤了几个过往行人。
县里便令他们限期捕杀,每过一个限期,他们便得吃些棍棒。
但是两只大虫又岂是好捕的,他们也不敢去硬杀,只能用些陷阱,这两只大虫不踩陷阱,他们也没办法。
如今好不容易撞到武勇之人帮他们杀虎,如何不开心。
当下这几个猎户就把李逵、武松三人领到村中上户里正曹太公庄上来。
那人原是闲吏,专一在乡放刁把滥。
近来暴有几贯浮财,只是为人行短。
曹太公听得杀了一只虎,也亲自起来相见了,让庄客在草堂中准备了一桌酒宴。
武松道过谢,李逵已经和老娘坐了。
曹太公给武松、李逵把盏,问道:“两位壮士哪里人,如何夜间过岭来?”
武松害怕李逵说漏了,便道:“我们也是第一次走这岭,只以为能在入夜前过的岭来。不想直走到现在才过的岭来。”
曹太公道:“你们这路也赶得太急了,否则当看到附近衙门贴的榜文。也亏得两位壮士厉害,否则那两个畜生便又多伤了三条人命了。”
李逵给老娘扯了个鸡腿,自己又抓了一块肉塞到嘴里,一边嚼一边道:“惜另一只大虫只是远远的吼了一声,不曾来,否则俺便一并帮你们杀了。”
一个猎户道:“你们杀的该是那只公的。母大虫想必是生崽了,所以才没有出来。前些日子,我们远远见一只大虫怀了崽的。”
曹太公听得有大虫怀崽,也吃了一惊,作揖道:“还请两位壮士善心,明日和他们上岭把那母大虫和虎崽也杀了。免得他们长大时,又到处伤人。”
若是老虎只在岭上出没时,他自也不怕。
老虎多了,岭上食物不够时,它们自然就会下岭来了。
李逵笑道:“这有甚难,明日我自和他们上岭走一遭。”
武松倒也愿意为民除害,只是害怕耽搁的久了。露了跟脚,道:“若是猎户能找到大虫踪迹时,我们杀它也不难。若是找不到时,我们也没许多功夫在这里耽搁。”
一个猎户道:“好汉放心,找大虫洞穴并不难。只是平日我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去寻它们,如今有两位好汉做主,我们找它们并不费事。”
武松点头道:“若是能找到虎穴时,我们弟兄自杀它就是。”
曹太公和众猎户谢过二人。又问道:“不知两位好汉如何杀的大虫?”
武松指着李逵,笑道:“却是他一人杀的。”
李逵又把自己杀虎的经过说了一遍。
众人都呆了,不想还有人敢往老虎嘴里钻。
曹太公愣了一愣,才动问壮士高姓名讳。
李逵答道:“我姓张,无名,只唤做张大胆。”
曹太公道:“真乃是大胆壮士,不恁地胆大。如何敢往老虎嘴里钻!”
武松略吃了几杯酒,害怕李逵吃醉了说漏嘴,便道:“明日还要上岭,兄弟莫吃酒了。”
李逵道:“无妨。再吃些好睡觉。”
曹太公也怕李逵吃醉了,明日上不得岭,笑道:“夜已经深了,婆婆也困倦了,壮士们先歇息了,待明日我再整治好酒好肉管待三位。”
李逵看老娘真有些困了,便也不再吃酒,又胡乱吃了几口肉,便让曹太公安排住处。
当晚,三人就在曹太公庄上歇了。
次日,用过早饭,众猎户便来请二人。
二人也没推月兑,便和众猎户上岭来。
这些猎户虽然不如武松、李逵武勇,但是追踪野兽上却有自己的手段。
没费多大功夫,便找到虎穴来。
却是一处大洞穴,那母大虫正在窝中给幼崽喂女乃,听得外面有人来了,便跳了出来。
众猎户看到大虫,都吓得直往后躲。
武松、李逵却是不怕,挺着朴刀便上来杀这大虫。
这母大虫哪是这两个拿了刀子的大虫对手,不过一个照面,便被砍翻在地上。
李逵又补了两刀,把这大虫剁死了,便道:“我去看这虎穴里有没有虎崽。”
“小心些。”
武松嘱咐一声,自在洞外等着李逵。
一众猎户看武松、李逵杀的大虫,也都过来称赞二人武艺。
不多时,李逵便拎了两只一尺多长的小虎出来,道:“这两只畜生倒是小着呢,也不知能不能养大?”
一个猎户道:“寻常人养不得,否则迟早被他们伤了。只听说东京有会驯兽的人,别的地方却是没听过。壮士若是拿它们去东京,说不得能换些钱。”
李逵道:“谁耐烦去卖它们,既然不能养时,便给你们吧。”
说着,便把两只虎崽丢给猎户。
两个猎户抱了这虎崽,众人又寻到李逵昨日杀死的公虎,把两只老虎都抬了下岭来。
一行人抬着老虎进到村里,也引得村中百姓都来看。
曹太公庄上也早已准备了酒席,看到二人果然杀的大虫,便请二人赴宴。
曹太公并猎户人等,轮番把盏,大碗大钟,只顾劝李逵、武松吃酒。
曹太公又请问道:“不知壮士要将这虎解官请功,还是只在这里讨些赍!”
武松害怕去衙门被人看破,道:“我们是过往客人,还要赶路,偶然杀了这窝猛虎,不须去县里请功。也不劳村中百姓破费,只吃些酒食便上路。”
曹太公道:“杀虎自有赏格,两位壮士无暇去县里领赏。我们以代劳,两位壮士为我们除了大害,我们也不能再拿那赏格。还请两位壮士稍等,我自在村中筹措钱财,与两位壮士做盘缠。”
武松摇头道:“我们自有盘缠,若是领了赏格,便散给村中穷苦百姓吧。”
李逵点头道:“对,就当我们替天行道了。”
武松闻言,不由瞪了李逵一眼。
替天行道这词固然没错,但现在却是梁山旗号,普通百姓哪敢胡乱说。
曹太公看着李逵道:“两位壮士高义,张壮士衣服上沾了许多血污,不好上路。我自让人拿一领衣服来,让张壮士换了。”
李逵笑道:“也好,否则路上做公的见了,还以为俺杀人了呢。”
曹太公便叫下人取一领细青布衣来,就与李逵换了身上的血污衣裳。
武松吃了几碗酒,便道:“吃的好了,我们还要赶路,便请太公唤老娘出来,我们就此告辞吧。”
曹太公连忙道:“两位壮士为我们除的这大害,怎地也让我们表表谢意。若不嫌我这里粗陋,两位便再留一日,明日再走好。”
武松正要说话,却觉脑袋一沉,便往桌上栽去。
武松咬咬舌头,看李逵时,李逵已经栽倒在桌上。
蒙汗药!
武松想拔腰刀时,药劲已经作,扑在桌上。
几个吃的酒多的猎户也都栽倒在桌上。
一个不吃酒的猎户惊道:“曹太公,你这是作甚?”
曹太公笑道:“你道他们是甚壮士?原来是梁山贼人,这个黑大汉便是岭那边的黑旋风李逵,这个雄壮汉子是打虎武松。我已经让人去县里报官,不消多时,县里的人就来了。”
猎户道:“太公如何知道?”
曹太公道:“这李逵的老娘说的,今早你们上岭后,我去和她说话。她说漏了嘴,说他们就在岭那边的百丈村住,自家儿子姓李。我一猜便知道他是官府最近拿的黑旋风李逵,故意和她说十分仰慕梁山好汉。她便说了这李逵和武松的姓名,此事当不会错。”
这猎户道:“原来是打虎武松,他在景阳冈上赤手空拳也打死了一只大虫,难怪不怕大虫。”
另一个喝的少些的猎户,道:“梁山兵多将广,听说前番郓城县就是因为捉了宋江,他们才兵打破了郓城县,杀了捉宋江的都头。太公捉了他们,却不是为村中惹祸。被梁山知道时,恐怕他们会兵来打。”
曹太公笑道:“梁山离这里有几百里,他们如何能够来这里。再说拿的这武松和李逵都有三千贯赏钱,我领了赏钱便去沂州去住,梁山也打不得州府。他们又是好汉,想来不会迁怒于你们,你们大放心。”
几个猎户虽然心中害怕,但也不敢说让曹太公放了武松、李逵。
曹太公害怕武松、李逵醒了,又叫人把武松、李逵绑起来,这才让人救醒一同被麻翻的猎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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