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刘彻心情不悦,宣室内气氛格外凝重。刘彻昨日接到前方战报,匈奴又一次兴兵南下,前锋直指上谷。想到匈奴带给大汉的种种屈辱,想起被迫和亲匈奴的南宫公主,刘彻幽暗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厉芒。
刘彻一向认为应对匈奴,计拙是和亲。除了能够饮鸩止渴般暂时缓解匈奴与大汉之间的紧张关系以外,只能将匈奴的胃口越养越大。长此以往,匈奴只会认定大汉软弱可欺,更会变本加厉的索要物资、时常挥兵南下进犯大汉边界。如此下去,就好比养了一个永远也无法满足胃口的凶猛野兽,而大汉也必将深受其害、永无安宁之日。这让胸怀大志、雷厉风行的刘彻如何能够忍受?
想到那些胆小怕事、主张以和亲安抚匈奴的大臣们,刘彻恨的压根儿痒痒,真是一群目光短浅的废物。刘彻一向不喜受人框束,如今太皇太后过世,刘彻更是乾纲独断。他果断地任命卫青为车骑将军,兵分派四路迎击匈奴。车骑将军卫青直出上谷,骑将军公孙敖从代郡出兵,轻车将军公孙贺从云中出兵,骁骑将军李广从雁门出兵,四路将领各率一万骑兵分击匈奴。
刘彻看似对四位将军均抱有重望,然而刘彻心中实则只寄期望于卫青可以直捣龙城,给匈奴意想不到的沉重一击。刘彻垂下眼眸凝神思索,便是另外三路兵马折损殆尽都无所谓,只要卫青可以凯旋而归,便达到了此战的目的。
刘彻虽然打定了主意,但仍按照惯例于大事前传精通周易的侍郎东方朔前来为自己占卜一挂。东方朔卜卦后面露喜色,恭贺道:“陛下大喜!此战不但可如陛下所愿获得胜利,更有一位对陛下而言至关重要的贵人已经出现于陛□旁。若陛下能得此人相助,便可如虎添翼、心想事成。”
刘彻皱眉沉思,思索半晌也未发现近来自己身旁多了哪位有才华的肱骨之臣,不禁疑惑道:“你可能推算出这位贵人究竟身在何处,年龄几何?倘若真是才华出众的国之栋梁,朕定然要善待此人、多加重用的。”
东方朔恭敬的回禀道:“此人并非男子,因此不在朝堂,而是身居宫廷。”
刘彻沉吟道:“不在朝堂,却身在宫廷……难道是后宫的女子?”
东方朔却道:“身虽在,心已往。陛下若想掌控这名奇女子,只怕还要费一番功夫。”
刘彻默然不语,深邃的眼眸中渐渐涌起杀意,阴狠的说道:“身为后宫女子而身怀大才,本就是不赦之大罪。江山社稷、天下大事自有朕与各位臣工费心,何须一介女子横加干涉?吕氏之祸、前车之鉴历历在目,狼子野心、其罪当诛。”
东方朔连忙劝阻道:“陛下息怒,此女子,杀不得……”
刘彻淡淡的瞥了一眼东方朔,平静的问道:“朕却不知,这天下还有什么人是朕杀不得的。莫非……她身居高位?你可推算得出她到底是谁?”
东方朔额头已渗出冷汗,小心的答道:“臣尚不知晓这位女子的身份,只能推断出此女子虽然此刻身份尴尬,但却与陛下颇有渊源。因偶获奇遇,如今对未来之事了若指掌……而且,陛下与这位女子所生的皇子,必定聪慧非凡、有真龙命格。”
刘彻闻言一愣,一位出色的皇子?这的确是自己期盼已久的孩子。只是,这位皇子的生母,会是这样的女子吗?刘彻仔细想了想如今后宫怀有身孕的卫夫人,想到她一向谨小慎微,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却并无大才,只觉得她不会是东方朔口中的那位神奇的女子。
东方朔却又言道,“据卦象所示,此女子此刻已经怀有身孕……”
刘彻皱眉沉思,想到自己近来宠幸过的女子,心中忽然想起一个自己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想到她近来的种种转变,刘彻神情渐渐冷肃。阿娇,会是那个东方朔口中因得奇遇,身怀神奇能力,对未来之事了若指掌的女子吗?
暮朝陪着蓁儿玩乐了大半日,蓁儿许是累了,午睡比平日早了半个时辰。暮朝细心的为她盖好锦被,又坐在床边凝视着蓁儿恬静的睡颜,心中不禁慨叹血缘当真是无比玄妙,蓁儿的脸上竟然同时有着刘彻与阿娇的影子。暮朝出了半晌神,眼中神情复杂难辨。
暮朝起身取来缣帛,执起笔,按照阿娇的笔法,动手画起一幅画来。刚画了两笔,便停了下来,眉头紧锁,似乎对眼前的画作极不满意。暮朝心烦的站起身,凝神细细回想阿娇那些帛画中那位时刻眼含深情、温柔浅笑的男子。良久,低声一叹,重新执起笔来。
此次暮朝画得极快,寥寥数笔,已将那晚月明星稀、月桂落花的美妙意境勾勒出来,画中一男一女对坐弈棋,男子眉目俊朗、唇边带着柔和的浅笑,女子清丽淡雅,眼中含着浓浓的情谊。
暮朝望着刚刚完成的帛画,喃喃低语道:“你便是这样欺骗自己的吗?只是可惜,他让你太过失望了吧,即便是想要自欺欺人也终不可得……”
暮朝面露悲戚之色,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让刘彻付出代价。他既然将阿娇伤得如此之深,便绝不可以若无其事的全身而退。暮朝唇角微扬,清澈的眼眸中却是闪过少有的冷意。
暮朝正想继续作画,却见翠缕面色惊慌的走进殿中,颤抖着声音回禀道:“娘娘,陛下派来太医为娘娘诊脉。奴婢见那位太医正是擅长确诊喜脉的孙太医,是不是陛下对娘娘有所误解,疑心娘娘没有喝下汤药?娘娘,不会出什么事吧?”
暮朝眉头微蹙,却依然淡笑着对翠缕说道:“你这丫头又胡乱疑心,不过是诊个脉而已,又有什么可怕的。去请孙太医进殿来吧。”
孙太医进殿后,先是恭敬的向陈娘娘行礼,心中却是无比担忧。陛下明知时日尚浅,即便陈娘娘此时怀有身孕,也很难诊断出喜脉来。却不知为何陛下仍然坚持让自己前来长门宫为陈娘娘诊视。难道此事涉及什么不可告人的宫廷秘闻,莫非陛下怀疑陈娘娘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特派自己前来诊脉验证?
孙太医越想越是害怕,明明是凉爽的天气却出了一身的冷汗。孙太医忐忑惶恐的走上前来,将颤抖的手着搭上了覆盖着锦帕的纤细皓腕,屏息凝神的诊起脉来。
暮朝看孙太医这幅模样,便知此事一定不像自己原先所想的那般简单。距离上次与刘彻相聚不过短短数日,以此时的医术水平即便是医术最为高明的太医也根本无法确诊自己是否怀有身孕。
暮朝皱眉思索,刘彻究竟为何如此急切的想要确定自己是否怀有身孕?莫非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大事?虽然大汉与匈奴的大战在即,但刘彻在军事方面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与果断,以他的睿智与能力,必然能够漂亮的打赢这一仗。
更何况刘彻一向重视国事,对此战必定极为在意。此时关于战前的部署及战争的准备应该已经占据了刘彻的全部心神,他又岂会有心思关心其他事情呢?可若是与此事无关,那么到底是怎样的大事可以在此时引起刘彻非同寻常的关注?
而且,说到怀孕……暮朝想起自己穿越前,老头还曾经提及若想通过自然孕育的方式生育后代,必将经历辛苦的努力及漫长的等待,无论如何也不该一次就中招吧!而且以阿娇的身体若想怀孕应该很难才是,何况她不是已经喝下刘彻送来的避子汤了么?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暮朝忐忑的凝神查探了一番,却在觉察月复部的异样时如遭雷击,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相对于暮朝的惊骇疑惑,孙太医倒是松了口气,心道还好陈娘娘没有诊出喜脉来,自己的小命总算暂时得保。
刘彻听闻孙太医回禀说并未诊出喜脉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惊讶。毕竟距离上次之事时日尚短,只是自己依然放心不下,总想立即便知晓结果。
刘彻也不知道自己在知道结果以后会有怎样的决断,是留下这个孩子,亦或狠心的将他除去?而在反复思量东方朔的推断后,刘彻几乎已经肯定那个神奇的女子必定是阿娇无疑。后宫的女子虽然众多,但除却阿娇以外,刘彻并不认为还有哪个女子可以算作与自己颇有渊源。难怪阿娇会给他如此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想必也是因为那所谓的奇遇吧。
想到那个近来总是莫名的牵动自己心绪的女子,刘彻心中虽不认为自己需要凭借阿娇的帮助才能稳固大汉江山,开创千秋盛世,但却对这个可以重新将阿娇禁锢在身旁的理由还算满意。
刘彻眼中闪过颇具意味的光芒,忽然便兴起了想要和那个倔强执拗却神秘莫测的阿娇较量一番的念头。刘彻下定决心,倒是收起了先前的杀意,心中认为只要自己愿意,凭借自己的能力与手段,即便阿娇获得了神奇的能力,也一定会被自己收服,再次心甘情愿的回到自己身边。虽然以前没有试过,但自己若以帝王之尊善待爱宠一名女子,试问天下又有哪位女子可以做到不动心、不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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