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暮朝踏着夜色回到御宿苑时,雨薇早已体贴的为暮朝备好沐浴用的香汤,并于其中撒了些浅粉色的花瓣,看起来煞是好看。暮朝因为刚才与刘彻一番或明或暗的较量,的确有些疲倦了,因此也并未推拒,任由雨薇为她解下衣袍,走入冒着热气的浴池之中,舒服的轻叹一声,露出明丽的笑容。
雨薇如同前几日般上前服侍暮朝沐浴,暮朝见雨薇又在愣愣的凝视着自己胸前的红梅发呆,不禁噗嗤一笑,调侃道:“雨薇为何每次陪伴我沐浴的时候都会瞪着我的身体出神?难道说……雨薇不喜欢男子而喜欢女子?”
雨薇大囧,瞬间便羞红了面容,“公主误会了,奴婢怎会喜欢女子?只不过……奴婢见公主身上的这朵红梅煞是好看,总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暮朝笑道:“哦?雨薇也觉得它很美是不是?我也很喜欢!”
雨薇侧头思索片刻,有些迟疑的问道:“说出来不怕公主笑话,奴婢私下里曾经在自己身上试着画上一朵像公主胸前这样的红梅,但却没有公主画得好看。而且颜料容易褪色,红梅在出汗或沐浴之时便会逐渐消失,根本无法保持长久!这让奴婢沮丧了好几天,可是偏偏又不敢询问公主。”
暮朝微微一愣,柔声说道:“傻丫头,我身上的红梅不是画上去而是刺上去的。也就是用针沾了染料一针一刺的将红梅刺在胸前,这样做才能让红梅保持长久,不会轻易褪色。”
雨薇大惊,“一针一刺?这该多疼啊!公主细女敕白皙的皮肤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折腾?究竟是谁这么狠心将红梅刺到公主身上的?难道此人眼见公主受苦,还忍心做这样残忍的事吗?”
暮朝浅笑道:“并不是他人为我刺上去的,而是我自己亲手将红梅刺上去的!我很喜欢红梅的盛开的模样,只可惜如此美景并不能经常见到,因此便动了心思,干脆将红梅刺在身上。因为是自己的选择,所以也并不觉得那么疼痛。这种稍微痛楚却能永久保持的图案将与我相伴一生,这是一件多么有意思的事!在匈奴有很多人都有这样的刺青,这是勇气和智慧的象征,有人说可以通过刺青获得力量。但是我却没有想到这么多,只是单纯的喜欢红梅而已。”
雨薇想了想,又问道:“虽然红梅很好,但是奴婢觉得白莲、茶花也很适合公主,若是公主以后后悔了,想要将红梅去掉,又该如何是好呢?”
暮朝却笑道:“喜欢一样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改变的?”
雨薇又追问道:“若是万一不想留下这朵红梅了,以公主高明的医术也没有将红梅去除的方法么?”
在雨薇期待的目光中,暮朝点头道:“那也不是没有办法!只需要用与自己皮肤相同的颜色在同样的位置上将图案重新刺一遍就好啦!”
雨薇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半句话来。
沐浴过后,暮朝看着雨薇为她呈上来的桂圆莲子羹,用汤匙盛了一小口细细品尝,展颜一笑,夸赞道:“雨薇的手艺越来越出众了!你为我所做的每一样点心汤品都很美味,我喜欢极了!以后若是哪一天吃不到雨薇所做的美食,我只怕要觉得不习惯了!”
雨薇看着暮朝一口口将桂圆莲子羹全部吃下,微微一笑,一边接过暮朝手中的漆碗,一边说道:“这有何难?奴婢别的事做不好,只有所做的点心汤品尚可入口。只要公主想吃,只需吩咐奴婢一声,奴婢便随时为公主准备!”
雨薇又陪伴暮朝闲聊了一会儿,才为暮朝铺好被褥,待暮朝躺好后又为她盖好锦被,才将宫灯吹灭,轻手轻脚的离去了。暮朝听着雨薇远去的脚步声,却是睁开双眼,心中暗讨果然天下的帝王都一样的小心多疑,若是自己喝了这些可以让刘彻放心些,也是一件好事。所幸不过是些慢性毒药,是贵族们用来控制下属常用的方法,也许对别人来说很是危险,但对暮朝而言却并无大碍,何时解毒全凭暮朝心意。
伊稚斜看着密探从汉朝传回来的消息,微微勾起唇角,锐利的鹰眸中闪过一抹笑意,赞叹道:“暮朝果然有些本事,才刚到汉宫没多久便轻松俘获了太后和皇帝的心,不但对她没有半点为难,更加封她为惠宁公主,真是让本单于刮目相看。不过这样也好,倒是为本单于解决了不少麻烦,就当是在为本单于迎娶大阏氏铺平道路吧!反正暮朝的身份已经足够引人瞩目,再多一个大汉公主的身份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伊稚斜又凝神思索半晌,渐渐露出欣喜的笑容,觉得暮朝这个大汉公主的身份应该可以为他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增添一些助力。伊稚斜越想越得意,下定决心后便带着侍从往南宫阏氏的营帐走去。
南宫公主见到伊稚斜突然到访,难免有些惊讶。她身旁的两名侍女倒是紧张得厉害,僵直着身子护在南宫公主身前,身子不住颤抖却依旧不肯离开。
伊稚斜见到此种情形不禁皱起眉头,不悦道:“本单于还没做什么呢?你们便摆出这幅惧怕得要命的模样做什么?别说本单于今日没有这个心情,便是当真想要你们阏氏服侍,难道就凭你们几人还能将本单于推出帐外不成?”
两名侍女惊恐不已,却仍旧颤抖着声音恳求道:“求求大单于放过我们公主吧!公主虽然十三岁起便嫁给军臣单于为阏氏,但是公主毕竟不是匈奴人,如何接受得了匈奴人的习俗,嫁给军臣单于的弟弟为阏氏呢?”
伊稚斜没有理会侍女的恳求,反而被那两名侍女的哭喊弄得心烦不已,干脆喊来侍卫将她们拉出帐外。南宫公主见帐中只剩下自己与伊稚斜两人,不由得有些恐慌,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却依旧扬着高傲的头,与伊稚斜默默对视。
伊稚斜看着明明十分害怕却仍旧不肯在自己面前低头的南宫公主,不禁笑道:“你们大汉的公主都是这样骄傲倔强的脾气吗?倒真是有几分意思。”
南宫公主闻言更是惊慌,纤细的身子已经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伊稚斜见此情形也没有逼迫南宫公主,反而在距离南宫公主有段距离的地方坐了下来,朗声一笑,揶揄的说道:“不坐下来吗?这么娇弱的身子,累坏了可怎么好?”
南宫公主嗤笑一声,冷声道:“我的身子好得很,不必大单于费心惦念!”
伊稚斜也不生气,反而笑问道:“好得很?那为何迟迟不见南宫阏氏为军臣单于孕育子嗣呢?”
南宫公主闻言心中一痛,想到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尚未来得及看母亲一眼,便化成一滩血水失去了性命。
伊稚斜见南宫公主默然不语,又开口说道:“听说当年南宫阏氏小产之时,月复中胎儿已经成型,并且是一对极为难得的龙凤胎。真是可惜,若不是军臣单于的大阏氏故意陷害你,称你私自传递军情给大汉的使者,也不至于让军臣单于一怒之下下令将你重打三十大板,生生将近三个月的两个胎儿打了下来。你心中当真没有半点怨恨,难道从未想过亲手杀了大阏氏为你的两个孩子报仇雪恨吗?”
南宫公主随即想起军臣单于的大阏氏正是太子于单的生母,而自从于单劫持了暮朝投降大汉,并将暮朝献给彻儿以后,伊稚斜便对于单憎恨不已,早已将大阏氏囚禁起来,连一个服侍的婢女也不给,每日只有残羹冷炙让大阏氏痛苦的活着,却派人日夜监视着不许大阏氏自尽。
南宫公主揣测着伊稚斜的心思,试探的问道:“难道大单于想要让我去杀了大阏氏,以报于单将暮朝献给大汉帝王之仇,一解心头之恨么?可是,大单于为何不亲自动手,岂不是更加痛快?”
伊稚斜却是笑道:“本单于若想报仇,自然要找于单算账!至于他的母亲,本单于倒真是没有为难她的兴致。本单于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你。”
南宫公主不由得一愣,不解道:“为了我?大单于此话何意,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了?”
伊稚斜紧紧的盯着南宫公主的眼睛,郑重其事的说道:“只要你肯答应本单于一个条件,本单于不但会将大阏氏交由你来处置,只要你愿意,本单于甚至可以将你送回大汉,让你回到你的母亲和弟弟身边,与至亲团聚。”
南宫公主震惊的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一切,颤抖着声音急切的追问道:“大单于此话当真?不是在故意和我说笑,看我的笑话吧?”
伊稚斜轻笑一声,朗声道:“本单于虽然不是什么心地善良之人,但也不至于用谎言欺骗一个女子为自己做事。你若不信,大可以不与本单于合作,对于本单于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失。”
南宫公主看着伊稚斜的脸色,反而逐渐平静了下来。心中暗想或许伊稚斜所言不虚,但是那个条件也必定极难办到。
南宫公主定了定神,开口问道:“不知大单于的条件是什么?若是太难,即便我有心去办,只怕也无能为力。”
伊稚斜却是大笑道:“也许对旁人而言很难,但是对公主而言则轻而易举。只要公主肯开口,此事必成!”
南宫公主疑惑道:“哦,究竟是什么条件呢?大单于不妨说来听听。”
伊稚斜收敛了笑容,凝视着南宫公主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本单于想要大汉的另一位公主和亲,只可惜这位公主如今深的太后和皇帝的宠爱,还要依靠你来说服他们,准许这位公主和亲匈奴。”
南宫公主心中一沉,已经猜到了这位公主的身份,却仍然艰难的开口问道:“是哪位公主?”
伊稚斜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你这般聪慧,想来早已猜到了这位公主的身份。本单于只要一位公主和亲,正是大汉皇帝新册封的惠宁公主暮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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