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水河畔,春光明媚,凉风习习,波光潋滟,景色怡人。
停在岸边的巨大官船上层,两侧纱幔随风轻轻摆动,知府刘坤当中而坐。他伸出右手,端起桌上盖碗,左手拿起茶盖,淡淡的热气裹挟着清新的茶香氤氲弥散。
低头微微吹了一口气,他饮啜一口热茶,只觉香气隽永、满嘴生津,忍不住的闭眼陶醉一番。
身后,一名美貌的侍婢上前,重新将茶水满上。
路上,胡卫清脸色阴沉,脚下生风,带着县衙一众衙役匆匆而来,不时伸出手去扶一扶头上倾斜的乌纱帽。数十名衙役之后,还有四名轿夫抬着一顶红木官轿紧随。
已近渡水河岸,胡卫清停来,稍整官容,方才迈步而出。
“下官临远县知县胡卫清,见过知府刘大人,迎接来迟,还请大人恕下官失礼之罪。”
他弯腰施礼,深深躬下,却是半晌不见回音。眉间微有不解,他再次朗声请罪。
如是者三,依然不见官船中那位知府现身,他心中有些不满,却并不敢多言,抬起身来向前看去。
但见,那名将军身着甲胄,傲气十足,斜眼看着自己。
强忍心中怒气,胡卫清靠上前去,微微拱手,陪笑道:“胡卫清见过这位将军,敢为将军大名?”
那将军转过头来,上下打量胡卫清一番,目光很是放肆,半晌才懒洋洋地道:“本将军乃知府衙下,七品武将戴文冲是也,胡大人有何见教?”
胡卫清心中更觉不忿,这位武将不过七品,与他品阶相同,却对自己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人说皇帝身边的人见官大一级,不想这知府府衙之下的官兵也是如此。
“哪敢有什么见教,胡某听闻知府大人驾到,特来拜见,烦请戴将军代为通传。”
言罢,再次拱手作揖,起身时左手探入袖中取过十两纹银,借衣袖遮挡,随手塞入戴文冲手中。
戴文忠不动声色将银两收起,面色稍有和缓,迟疑地道:“胡大人,并非戴某不愿相助。之前知府大人曾有吩咐,他在船中品茶歇息,外人不得滋扰,戴某也不敢擅自做主,还请胡大人稍作等候。想来再过片刻,知府大人便会下船相见。”
胡卫清谢过了戴文冲,站在不远处等候。心中暗忖,这位知府大人好大的架子。然而,到底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知府官居五品,却是大过他太多了。
等了足有两刻钟,胡卫清额头热汗滚落,背着双手不停地踱着步,宛似热锅上的蚂蚁。他不断地思虑着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哪里让这位知府大人不爽了,至于如此晾着自己?
官船上有了动静,知府刘坤在几名官兵的护持下,慢慢爬下船头,一正官袍,迈步而来。
胡卫清看到刘坤那一身绯色官服,光鲜亮丽,再看自己这身绿色官衣,土气老旧,摇了摇头,心中有些感慨。
他不敢慢待,稍拭汗水,扶正官帽,迎了上去。
“下官临远知县胡卫清,见过知府刘大人,迎接来迟,还请大人莫怪!”
待胡卫清躬身行礼之后,刘坤方才淡淡地道:“胡大人辛苦了,起来吧!本官年老眼花,不曾听闻大人来此,倒叫大人久候了!”
“怎敢劳知府大人挂怀,是下官来的匆忙,打搅了大人雅兴,还请大人多多见谅才是!”
双方拱手互表歉意,对视一眼,忽地同时呵呵笑出声来,气氛倒是融洽了几分。
胡卫清借机去看,面前的这位知府大人,已有数年未见,他却是苍老许多。
刘坤年逾花甲,原本中等的身材微有佝偻,并不比他高出多少,须发花白,两眼浑浊却不时有精光闪过,鹰钩鼻子,消瘦的面庞皱纹满满,松哒哒的垂落下来,显而是老奸巨猾心机深沉之人。
胡卫清仔细打量这位知府大人,却并未见什么异色,心中颇有不解。难道这位知府大人只是架子大而已嘛?渡水河解禁通航一事,只需派些手下官兵查证即可,他亲身到此,却是为何?
此事想来另有蹊跷!
胡卫清在打量刘坤,刘坤何尝又不在观察他。临远县地处偏僻,向来受朝廷管辖约束较小,自这位胡卫清胡县令走马上任以来,除了每年按时上交朝廷供奉以外,与上官及周边县衙的同僚之间并无走动,隐隐有些占山为王山高皇帝远的意思。
他此来另有目的,心中自然希望胡卫清俯首听话,这一番船前等候未尝就没有立个下马威震慑他一番的意思。
“刘大人一路远来辛苦,如今天色已晚,还请大人移驾县衙之中歇息,下官已备下薄酒,为大人接风洗尘。”
二人一番推辞,胡卫清便将刘坤请上自己的官轿,他和一干官兵衙役随伺左右,一路返回临远县衙。
县衙后堂,胡卫清早已从临远县最好的酒楼中订下酒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刘坤当中而坐,胡卫清和戴文冲分侍左右,身后依次还有府衙官吏和县衙的师爷捕头陪在下首。由于胡卫清等人的刻意讨好,一时间觥筹交错,气氛很是浓烈。
刘坤虽是年事已长,杯中清酒一沾即离,然而满席的酒菜却并未少吃,不时点头称赞,并没有不快之意。
酒过三巡,刘坤便觉月复中已饱,拍了拍手,道:“胡大人盛情,本官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唯有身边侍婢精通音律歌舞,便让她们歌舞一曲,为在场诸位同僚助助兴如何?”
胡卫清怎敢驳了他的雅兴,当下带头拊掌称好。
一侧涌出数名女子,各个姿色出众。其中一女怀抱琵琶,坐于一旁,青丝垂下,半掩面孔,纤纤玉手一拨,美妙的音律便传了出来。轻启樱唇,甜润柔美的歌声随即悠然响起。
几名妙龄少女,貌美如花,身段婀娜,长袖飘飘,翩翩起舞!
胡卫清目光呆滞,心头苦思不明,这位知府大人吃喝玩乐,偏就是此行目的并不言明,让他一颗心七上八下,吊在半空担心不已。
“胡大人,可是这几名侍婢姿色一般,不入大人之眼?”
胡卫清闻言一怔,连忙回道:“哪里哪里,知府大人身边之人各个美若天仙,歌舞精湛,倒是下官孤陋寡闻,初见之下惊为天人,不自觉地看呆了眼,倒叫刘大人见笑了!”
“哦,哈哈哈……”
刘坤和身边官吏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片刻才道:“想不到胡大人也是此道中人,君子成人之美,胡大人可是看上了哪个,本官做主,便送与大人。”
胡卫清连忙起身推辞道:“大人会错了意,下官岂敢要大人身边之人……”
“哎,胡大人太过客气了。你我同朝为官,只因道路难走一向甚少走动。这一番交往,自觉志趣相同,仿似同窗好友,几名侍婢就都送与大人又何妨?”
胡卫清心中嘀咕,更是不敢接下,连声推辞。
对面,戴文冲长身而起,抱拳道:“在下早就听闻胡大人金屋藏娇,坐拥娇妻美眷,自然不将这几名姿色寻常的美婢放在眼中。今日大家高兴,借此良机,不若胡大人将夫人请出,见上一见如何?”
胡卫清正欲推辞,却见刘坤及几名知府小吏一同附和,显有推波助澜之意。
无奈之下,只得唤过身后婢女,着她到后院将柳菲儿请入堂中。
堂内载歌载舞,胡卫清心中却是担忧不已,戴文冲刻意提及此事,刘坤连声附和,像是早有预谋一般。莫非他们此行就是冲着自己的这位爱妾所来,这可如何是好?得罪了知府大人,他使尽钱财疏通关系求来的官位恐怕就此不保,若是不愿得罪知府大人,柳菲儿他却是爱煞了,当真割舍不得。
他心中焦躁不已,面色阴晴不定。几名侍婢的歌舞被刘坤请了乐师教多年,一向带在身边享乐,岂会差到哪去?只是刘坤心思太重,哪有心情观看。就像是凳子上放满了钉子,肥大的**扭来扭去,安定不得。
一刻钟后,稍作打扮的柳菲儿款款行来,身姿似弱柳扶风,微微一福,娇声沥沥:“妾身胡柳氏见过各位大人。”
一旁,以刘坤为首自戴文冲以下,各个看得目瞪口呆,只觉面前的女子美若谪仙,容貌身段气质竟是无一处不美。
“啪”,刘坤双眼放光,手中附和乐音敲击盘碗的筷子掉在桌上,将众人惊醒。
下一刻,几人同时伸手擦向嘴角。
众人慢慢回过神来,目光仍是忍不住的瞧向柳菲儿,与之相比,那几名美婢不过瓦石泥尘。原本引人入胜的歌舞,此时看在眼中却是味同嚼蜡。如此美人,谁不想深藏家中?
胡卫清看在眼中更觉烦躁,眼前的情景已经渐渐在向他担忧的一面倾斜。哪怕刘坤此前无此意愿,见到了柳菲儿,恐怕也会滋生歹心。
勉强压下心情,胡卫清低声嘱咐她几句。柳菲儿欣然起身,从一侧婢女手中接过酒壶,身姿轻盈,宛若穿花蝴蝶辗转于酒席之中,一一敬过在场众人。
几人为她姿容所慑,却是酒到杯干,各个干脆利落。
半晌,酒意渐浓,酒席散去,几人起身离开。一旁自有小婢上前引路,领去歇息。
在胡卫清担心不已的目光中,刘坤和戴文冲也是起身离席,深深看了柳菲儿一眼后,便扭头走开,并不纠缠。
胡卫清更是不明所已,刘坤没有提出什么过分要求,这反而更让他猜疑不定。
夜深了!
胡卫清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睡!
后院房中,柳菲儿看着身旁的丈夫,微觉奇怪,白天还是那般猴急,怎么到了晚间却是没了兴致。都说酒能助兴,自己的丈夫怎么喝了酒,却是没了心气。
“老爷,你怎么了?”
胡卫清索性半坐起身,靠在床头,叹道:“今日这位知府大人形迹可疑,我实在是猜之不透。”
柳菲儿起身坐起,拉过一件衣衫披在肩头,说道:“能否说给妾身听听?”
胡卫清点了点头,开口道:“这渡水河开禁通航一事,本就不用劳烦知府大人,他偏偏却亲身来此。今日初见之下,便是给我一记下马威,让我在船头等候良久。傍晚席间他却一反之前姿态,喜笑颜开,还要送我美婢。后来提及到你,我只道他对你心生窥测之意,然而他离席之后,却是没有提出什么非分要求。如此恩威并施,变幻不定,实难猜测啊!”
柳菲儿嗔怒道:“怎么,他要你将妾身送出,你便会送么?”
胡卫清伸手将她揽在怀中,说道:“我哪里舍得,菲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你的喜爱。只是,他毕竟是五品知府,此行的目的弄不清,我怎能睡得安稳?”
柳菲儿靠在他胸口,柔声安慰道:“想不通便不要去想,明日应该能见分晓!”
胡卫清短胖的手掌轻轻拂过她的满头秀发,摇了摇头,重新睡下。
此夜,注定无眠!
给者的话:
情人节到来,那影依人给各位者大大道喜,有伴的有滋有味,单身的桃花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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