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船中那个自称杨思思的声音,马小宝有些明白刚才那女鬼为何要阻自己上船了。怕是这船中之人便是杨思思本人,这是一段有关于她自己生前的记忆,马小宝可以通过它们来了解杨思思的遭遇。死亡结界是灵对自己生前记忆的一种再现,这其中自然包括了自己的遭遇。有经验的通灵师可以通过了解灵的遭遇,来找到反制它的弱点,这也就是为什么说死亡结界是把双刃剑的缘故。
“走,进去瞧瞧。”马小宝当先钻进了舱里。
画舫的船舱并不大,但里面布置得十分古典,一桌一椅都极为考究,使得整个空间不会给人以局促之感。正有一双女子站在窗前,其中一女黑发如瀑,在头上挽了个云髻,斜插着珠花。身上穿着红色的长裙,却丝毫不给人以艳丽之感,反而有些落寂之美。
旁边另外一个女子,只有蔻豆年华,身上所着衣衫较为简单,应该是丫头的角色。
这小丫头正在劝着杨思思,说:“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如今谁人不知,李公子已是当今相国的乘龙快婿,他还怎么会回来?”
“乘龙快婿”杨思思突然凄然一笑,道:“是啊,他已飞黄腾达,怕是早已忘了旧日誓言。对我来说,那就是一场梦,而我却不愿就这么在梦中醒来。想想他已贵为金科状元,又怎么会来找我这烟花女子,是我想多了,想多了。”
马小宝看向祸斗,挤眉弄眼道:“看,又是一出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戏码。”
这时一个船工跑了进来,沉声道:“小姐,张府台的三公子求见。”
“又是那个色迷迷的家伙,小姐你且呆着,我这就去打发他走。”那丫头对杨思思如是说道。
杨思思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于是丫头和船工走了出去,跟着舱外便响起了那丫头和人争执的声音。杨思思皱上了眉头,才想去看个究竟,船舱里突然钻进来一人,却是个白净的男子。这男的长相还算英俊,就是双眼狭长,隐有邪意。且眼角泛青,一看就知道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人。
此人锦衣玉袍,着装华贵,倒也符合那船工所说的府台三公子的身份。只见这男的入了船舶,便对杨思思拱手道:“张慕雨见过思思小姐。”
杨思思转过身来施了一礼道:“慕雨公子好,思思今晚身子有些不适,怕是无法招待贵客,还请公子体谅。”
张慕雨嘿嘿一笑,说:“思思小姐只怕不是身体不适,而是这里难过吧。”
他点了点胸口,大刺刺地在舱里坐了下去。
杨思思皱起眉头:“夜深了,思思今晚不接待客人,公子请回吧。”
“夜深才好,所谓**一刻值千金。慕雨不才,想邀小姐一起共赴巫王。我可和那李业不同,那小子就是满嘴空话。若今晚思思小姐从了我,明日我必定八人大轿来娶。若有食言,叫我张慕雨被天打雷劈!”
“公子言重了,思思蒲柳之姿,怎配得上公子,公子还是另择佳偶吧。”
张慕雨收起笑容,反手一掌拍在桌上冷喝道:“杨思思,别给脸不要脸。小爷我看得上你,那是你的荣幸。我告诉你,今晚我是要定你了。你从了也就罢,你不从便休怪我用强的了!”
看到这里,马小宝的表情渐渐变了。他脸罩寒霜,拳头握紧,眼神变得冰冷无比地看着那张慕雨。祸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提醒道:“这只是杨思思的回忆,你不要陷进去。”
“我知道。”马小宝平静地说道。
可心里,却有一股火焰渐渐腾起。
再说听张慕雨这么一说,杨思思也是脸色一变。她退后少许,说道:“公子请自重。”
“自重?我已经做得够好的了,如果不是你杨思思,如果你不是万花楼的花魁,只要我愿意,你早被人扔到我家的大床上了。”张慕雨站了起来,缓缓朝杨思思走去:“那个李业有什么好的,不就穷酸书生一个。现在人家科举高中,怕早已把你当日资助过他的烟花女子早抛诸脑后了。你还是跟我吧,我保你一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说罢,便要朝杨思思冲过去。不料杨思思突然翻开手掌,掌心中多了把三寸短刃。刃尖对准自己的胸口,杨思思冷然道:“思思本出身书香人家,怎料家道中落,无奈之下思思只得入了这烟花之地。本来这已经是愧对爹娘之事,若今日连清白之躯也保不住,那思思还怎么去面对九泉下的双亲!”
张慕雨不想她竟如此刚烈,再看那短刃离胸口也不过隔了层单薄的衣衫,顿时说道:“你可不要乱来。罢了罢了,我也不想闹出人命来。我走,我走便是。”
说罢,他转过了身。看他终是离去,杨思思松了口气,那对着胸口的短刃也放低了少许。只是张慕雨背对着她,所以杨思思并没看到,这公子眼中哪有半分退意。
他突然闪电般朝桌上一个酒杯捉去,一见这种情况,马小宝就知道要糟。果然,张慕雨捉住酒杯后便朝杨思思一掷。这公子哥儿显然练过,酒杯正中杨思思拿刀的手,顿时把她手中的短刃打飞了出去。
杨思思一愣,转身要去捡刀。张慕雨却已经扑了过来,把她按倒在地上。杨思思立时大喊“救命”,而张慕雨却一脸狞笑道:“没人来救你了,杨思思。你这贱人,给脸不要脸,还敢威胁小爷,今晚就用你的身体好好补偿我吧!”
他用力地去撕杨思思身上的衣服,杨思思虽拼命挣扎,可那敌得过一个大男人。顿时阵阵帛裂之声响起,杨思思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肌肤,看得张幕雨喉咙发出一阵如同野兽般的低吼,跟着骑在杨思思的身上就是一顿狂吻。
祸斗摇了摇头,打算叫马小宝离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已经可以预见,自是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不料刚转头,却见马小宝朝地上那两人走了过去。祸斗敏锐地察觉到,马小宝身上的灵力变得有些混乱,那说明他现在的心绪激荡。
“住手啊。”
马小宝走到张幕雨前,正好看到杨思思那绝望的眼神。他瞳孔猛然扩张,右腿飞起,扫向张幕雨:“你给我适可而止啊!”
愤怒的叫声中,马小宝一腿却从张慕雨身上穿过。对于马小宝这些外来人而言,无论张慕雨显得多么真实,可他毕竟只是回忆的投影,马小宝是不可能接触到他的。可马小宝还不死心,又对着张慕雨连挥几拳,均皆无果。
祸斗叹了口气,上前咬住马小宝的衣角把他往船舱外拉。马小宝失神地任由祸斗把自己拉出了船舱,他浑身,不仅因为同情杨思思的遭遇。更重要的是,眼前的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一些不想记得的回忆。
又来了!
又是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马小宝低着头,刘海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小半张脸孔。阴影下的双眼,他直直地盯着自己微微中的双拳。
父亲的黑白遗照、灵堂内袅袅升起的烟、爷爷坐在摇椅上轻叹的背影、雨雾迷蒙的古街、远去的母亲身影、跌倒在路边年幼的自己无数的画面在交错着,那埋在心底的痛,又一一被翻了出来。
当纷乱的画面定格在无助哭泣的自己身上时,马小宝咬紧了牙齿,用力得仿佛要将它们咬碎!
明明看到了,却无法阻止,那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力量。没错,力量。
力量!
力量!
力量!
我要力量!!
“力量!”不自觉中,马小宝叫出声来。
祸斗抬头,疑惑道:“你说什么?”
马小宝缓缓抬起头,双眼圆睁,那如墨般的眼珠中闪过奇异的光芒,如同燃烧的烈焰:”我要力量,我要拥有阻止一切悲剧的力量!我再也不要,这种在旁边看着,却无力阻止的事情再次上演!!”
祸斗一呆,在马小宝的身上,一道隐晦的灵波骤然向四面八方扩展开去。灵波所过之处,空间微微扭曲,并依稀可以看到现实世界的光影。祸斗露出深思的表情,看着并不知道自己正悄然发生变化的马小宝。
对了,就是这种心情。如果没有力量的心,哪怕再修炼上一百年也不会有所作为。这小子,终于要破茧而出了啊。祸斗心道:马南北,你的儿子总算有点出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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