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的枪炮声,响起了!波澜壮阔的武汉会战在这一刻拉开序幕。
那战斗的讯息,穿过长江,飘过汉水,直到落入沸腾的三镇水江,激起一片片怒吼的涟漪。
“保卫大武汉!保卫大武汉!保卫,大武汉!”
武汉行营,一个高大威武的身影,正站在中央讲武位上,对着下面的将军大声宣讲;
“汉贼不两立!自古歌颂的只有断头将军,绝无降将军!我自追随蒋公北伐以来,既处遇顺境,亦处遇逆境,一生一世历史第一,我必对历史有所交代,生死利害,在所不计!”
“田家镇,如果弃守,日军就会包了我们的后路,我们向后撤退的同袍,一个都活不了!我们向后疏散的同胞,一个都留不下!我们向后转移的兵工厂,一个都保不住!我们没了同袍兄弟,没了基石民众,没了军工工业,中华神州还能撑多久!?是一年!?还是两年!?”
将军深吸一口气,倏乎而立;
“国民革命军三军将士听令,全军死守阵地,直至,全体战死为止!”
“是,长官!”
会议室里所有将领全部起立,向将军敬了个军礼后,转身走出会议室,走向部队,走向战场。
“白长官,如果我战死了,请帮我把这个金锁捎回广西老家!到时劳烦长官告诉我的家人,就说他们的亲人,没有给他们丢脸,直到在战场上,为中华流尽了最后一滴鲜血!”
在走出会议室的将军序列里,一位年轻的广西将军对着讲武位上的老长官激昂的嘱托着,将军深吸了一口气;
“我白崇禧发誓!一定办到!”
“谢过长官!······
滔滔江水中,在一艘中华海军残存的军舰上,海军部次长兼第一舰队司令官陈季良将军摔了军帽,对着面前的将官校佐流声训话,气郁中田;
“陆上战场,人人要有马革裹尸的雄心;海上战场,人人要有鱼月复葬身的壮志,连我在内,大家都做好献身报国的准备!”
“是!长官!”
舰桥上,月白的军服,在阳光下映着耀目的白光,下面的弟兄都清楚,这是海军的最后一战了,武汉会战后,海军将不复存在。
海军守备队司令官梅一平将军穿着雪白的军服,戴满勋章,在视察完炮台后,这位老海军默默的,走进了港口,当他走入码头,看着河湾里残存的几艘小船,心里上下翻涌,百味陈杂。
原本港口里桅桥如云,十几艘大型战舰威风八面,可现在,停在港口里最大的也不过就是三四百吨的小型内河炮舰,海军,基本上覆没了。
“兄弟,把这些包裹捎回去,我好不容易托关系才给你找来了这辆回乡的车,快走吧,兄弟。”
“兄弟,保重!”那个弟兄擦着眼扭头走了。而这一幕,正好被梅一平将军撞见,怒气冲冲的梅司令等那个抱着包裹的弟兄离开后才走了过来,尽量压着火气,对着面前戴着手套,军服衣摆上蹭了不少机油的军官闷声问道:“大战在即,你为什么要徇私!还有,刚才那人是谁?回答我!”
“报告长官!全艇官兵的遗书现已寄出,我等现已无牵无挂,随时准备上路!鱼雷艇艇长,周坚,回答完毕,请长官训示!”
“那些包裹,是···遗书?!”梅司令猛地一震,看着那个士兵远去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果怕死就不要上鱼雷艇,鱼雷艇只要出港就没准备回来!”
“好,不愧是欧阳格带出来的兵!有种!”梅一平将军上前拍拍军官的肩膀,释然一笑;
“我梅一平既任守备司令一职,自当有进无退,奋力杀敌,大丈夫,自当以死报国!”
“能在长官麾下战斗,我辈不负此生!”
“好兄弟,不就是个死吗,怕个甚来!哈哈哈哈······
而在另一边,蒋毅和师里的弟兄早就得到命令,开赴田家镇,死守要塞,不得后退,全师,直至奋战到最后一兵一卒!
就当全师刚进要塞没几天的时候,前沿的弟兄们突然看见一轮血色的太阳,映着白色的缘面,升起在自己眼前。
太阳旗,太阳旗出现了!
“亚希概概!”日军军官军刀一拔,带着身后的部属大吼着冲向师里的阵地,这一瞬,血雨腥风的田家镇之战,爆发!
战斗中,天上的日军战机一波接一波不断地轰扫**阵地,弟兄们看着日军战机不断地在头顶扫射咒骂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冒着天上地下的立体火网殊力拼杀。
就在日机猖狂的低空扫射时,一架扫射的日机正好撞在**追击炮群的弹幕里,被一发追击炮炮弹直接命中。巨响中,整架飞机就像燃爆的焰火,机身碎片在炫目的火光中抛散一地。其他的日机看到自己的队友惨遭如此厄运,在地面上**弟兄的欢呼声中,紧急拉高。
鏖战还在继续,在阵阵尖厉的呼啸声中,日军舰炮炮弹犹如暴风掠过,砸到**阵地上都是成丈成丈的巨坑,一时间全师整片阵地在火海中上下摇晃,让守在前方的蒋毅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大张着嘴痛骂不已。
这时候,师里有不少第一次遭遇这种灭绝性舰炮炮击的新兵被震得头晕脑胀呕吐不止,好多新兵抱着脑袋,趴在战壕里,惊惧不已。
“别···趴···着!蹲···下!蹲···下!”
班长在轰鸣的炮击中大声高呼,班里那三个趴在地上的新兵听见后连哆嗦带栽的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蹲下。等挨过炮击后,旁边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兵拿出一个小酒壶,让班里那三个新兵一人喝一口,多少压压神。
“都喝口压压,舅子的炮击!”新兵弟兄在老兵的骂声中,多少稳定了精神,不像刚才那样,那脸色被吓得,白的就跟那纸一样。
“许多弟兄,在炮击后吃不下饭,一个劲的吐血,不久就死了。我以前的长官看着被往下抬的死去弟兄说,他们肯定都是新兵,估计是班里的老兵死光了,没人给他们传经验,被炮击活活震死的。”
“震死?班长,您可千万别吓唬俺,这咋还能震死人呐!”新兵一听班长这样说,原本有些血色的脸上,再次苍白。
“别的火炮猛地打过来,真要是躲不及那只好趴在地上,可像刚才那种鬼子舰炮,这种重炮打过来千万别趴在地上,宁可蹲在地上被弹片戳死,也不能趴在地上被爆炸震死!你趴下,肚子肠子全贴着地,一震一震的上下摇晃,直到生生震破你的内脏,活活内出血疼死!”
“以前打淞沪的时候,有个新兵弟兄就是你们这样,炮击一来就往地上趴,结果,他死的时候五脏都被震破了,被弹片划开的尸体腔子里全是血。”
“等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模出门道后,同拨的那些兄弟,几乎都不在了。”说着说着,班长语气渐低,满面怅落。
旁边那个胡子老兵灌了一口酒,对着旁边的新兵仔细交代;
“你们这些新兵蛋子以后都他妈多长点眼,多看看老兵们都是怎么干的,打起仗冲锋的时候,你们一定要跟着老兵冲,千万别晕着脑袋自己乱上,这样你们才最有可能活下去!”
话音刚落,就听见前方弟兄的大喊。
“鬼子又上来了!”
在前方弟兄的喊声中,轻机枪响了起来,可弟兄们绝望的发现,大批日军推着战防炮就往前压,而师里,却连个像样的对射火炮都拿不出手!
一发炮弹打过来,轻机枪那的两个弟兄当场就被炸碎了,半边大沿钢盔拖着薄烟远远飞落,旁边的弟兄看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连最坚硬的钢盔都被炸烂炸粉,自己的弟兄,怕是连个全尸都没了!
当蒋毅带着预备队一个营顶入前线,穿行在战壕时,路过了一处静默的重机枪阵地,阵地上所有弟兄早已全没,蒋毅二话不说冲上去拽起枪柄冲着对面的日军就扫,旁边跟过来的弟兄抱起弹药箱,抓过弹带送进滚热的枪膛,在冷却筒沸腾的水雾中,疯狂咆哮的重机枪扫倒了一片日军步兵,几挺歪把子更是被牢牢的压在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
“炮击!”扶弹带的弟兄突然大叫着合身而起,抱着师长滚入旁边的战壕,两人紧紧靠着战壕侧壁,听着舰炮炮弹呼呼的掠过头顶,捂着耳朵蹲在地上的蒋毅差点没哭出来,又是鬼子舰炮,怎么又他妈是鬼子舰炮!只要听见这炮声,蒋毅就会想起淞沪会战,想起早已战死的三十六师的弟兄们。
守在前线的**将士血肉盈壑,每一个**军人心里都清楚,现在砸过来的,全是江面上日军军舰上的重炮。哪怕是躲入了防炮工事,内腑还是被震得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当一发重磅舰弹鸣啸而落,砸在防炮工事上,呼的一声闷响,防炮工事被当场炸飞,碎肉,木块,泥土,在黑红的泥雾中,高洒满天。
成群的日军军舰在幸存的**弟兄冲出防炮工事,进入战壕奋勇迎击日军步兵的时候密集攒射,奋战的**弟兄纷纷被吞没在燃烧的火焰中。
二百三毫米的舰炮,一炮过来,**阵地上几十米范围内就基本没人了。
“弟兄们装备这么差,这仗咋他妈打啊!”**军官们看着阵地上被炸得扭曲变形的枪管炮筒,捧着沾满红白残缺不全,兀自散发着浓浓血腥的钢盔痛哭失声,连钢铁都成了这样,那血肉之躯就可想而知了。
田家镇之战,**往往是连团长在内整团整团的全部战死,因为你这仗根本就没法打,除了弟兄们不怕死往里填,拿命去堵住口子之外,别无他法。
南风下,头上缠着绷带的蒋毅颓然的坐在阵地上,手里死死攥着全师伤亡报告,一滴泪水,无声的落入身下覆满弹片的泥土上。
夕阳沉斜,燃着最后的余光,伴着掀起的灰尘,缓缓落在这片战场。一截被炸飞的残臂,悄然挂在枯焦的断枝上,血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而那胳臂上暗红的番号仍然依稀可辨,满地血肉残躯,静静的睡在被弹火掀落的浮土中,一梦不醒。
哪怕战斗已经如此的惨烈绝望,死守的**将士,还是没有一个人后退,更没有一个人逃跑!在田家镇作战中,**主力全都是中央军的弟兄,这些黄埔军和日军打起来也是刚硬异常,我们黄埔出来的,在抗战时期就没孬种!单说师里旁边的第九师,大家伙都看着师长郑作民将军那是多次带着弟兄赤膊上阵,拼死奋战,一步不退!
过了不知道多久,当撤退令下来的时候,好多弟兄都哭了,守在残破不堪的阵地上死活不愿撤,一仗下来,自己的弟兄,几乎全都撂在这了!
昨天还在一口锅里吃饭的弟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几乎在一线的所有能活着下来的排都编不满一个班了,就在下阵地的时候,连枪都没人背了,没人了!当军官们沿路看着弟兄们像背柴火捆子一样成捆背下来的步枪时,无不痛哭失声。
炮火停息的时候,**阵地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弹坑早已变成血坑!血红从战死的弟兄身上涓涓流出,慢慢的汇满这一个个血坑,曾经的热血,渐渐冷却,凝固,黑红粘稠,流都流不动!
一阵风刮过来,血坑上没有一丝波澜。
田家镇要塞之战,日军对死守阵地的**表达出极大的尊重,哪怕是在日军拍发给最高长官的电报中,也是浓浓弥漫;
全部守军顽强抵抗到最后,重叠相枕,力战之状,虽为敌人,睹其惨烈之状也将为之感叹。曾使翻译劝其投降,应者绝无。
1938年9月28日,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海军守备队司令梅一平将军壮烈殉国,将军生前死战不退,死守要塞中央核心炮位,在日军舰炮轰击中,将军及所部弟兄,全员战死。
1938年1月5日,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死守要塞三十余日,直至全军,力战尽没。
至此,田家镇,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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