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酒宴结束的时候,想在行营四周散散心的蒋毅等人中,恰好张灵甫张旅长的老家就在长安县,于是大家伙就在张旅长的引导下,一路跑到了长安县游玩散心。
在众人踏上长安之时,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苍凉厚重,古朴淳正,就像那耀人目瞳的凤冠霞衣,轻身摇落了尘风史历,闪着一瞬沧海的渺渺星光,润入一倾萦绕的景仰心间。而唯有这从灵魂传递到心里的感觉,蒋毅他们实在是无可言容,众人只能感受到一种包容,博大的情怀,而这,大概就是千年的积淀吧。
千载悠悠,拂散尘忆,自古定都长安的朝代往往就是盛世之朝,也正是这方名为长安的圣土,承载了中华最辉煌的记忆,留下了一个民族,不忘的荣光。
要说蒋毅和这些军官当中的不少弟兄一样,都去过北平,可不知道咋回事,在北平迎面而来的是一种压迫感。蒋毅第一次去北平的时候还小,才十几岁,用蒋毅的话说就是感觉有个皇族摆着幅熊脸高高在上的坐在你面前,让人有种想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真是的,闲着没事干不呆在皇宫里来这乱显摆什么!
其实蒋毅私底下在心里直嘀咕,这北平的帝脉好像就是一个跑风漏气的皮球,那气运似乎是用一点少一点,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一朝用的差不多后下一朝捡了这个烂摊子那被连累的气数也够呛,似乎是哪个朝代谁在这那谁迟早就要倒霉,说句难听的,这地方简直是耗子下豆鼠一代不如一代。
有些话蒋毅到死都没敢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南京就好像是条被诅咒的龙脉,北平好赖是迟早倒霉,可南京是谁在这谁立马倒霉,等都不带等的。伸着脑袋在历史上看来看去,似乎定都南京的朝代没一个有好下场,一个个短命动荡,简直就像是宿命!那民国,蒋毅赶紧晃晃脑袋不敢再想了,此事,烂在肚子里死都不能说!
蒋毅自己也清楚,天数这事,真不是自己可以随便妄加揣摩的。
夜未央,尘梦凉,在那片烟雨天青里,流盛着繁美的佛桑花期,而走在小路上的蒋毅等人,正是在雨过天晴的清空飞花中,浴着晨风,随心所往,直至来到了一处人烟罕稀的古旧寺庙。
人群中,晃晃荡荡走在最前,还不时朝旁边的石块草树飞起一脚的宁虎,正要走过门柱时,突然间往后一蹦,然后就嚷嚷开了:“谁啊这是,没事在檐口那放这么大一石头干嘛?不怕掉下来砸别人个脑袋开花吗!”
门檐下的这位好汉在嚷嚷完之后,认定此事必有蹊跷,随后,御林军中最爱爬高上低的宁虎手脚并用,顺着柱廊就往上爬,无论如何非要溜上去看个究竟。
等他爬上檐口,伸着那张胡子拉碴的烧饼脸吃力的探向面前的石头时,一阵凉风掠过,那块被自己看做砸人脑袋的石头,竟然响起了钟磬般的声音!
“喂,兄弟们,快过来瞧这块石头,她自己会响,真的,她会响啊!”
这回宁虎嚷嚷的声音更大了,而且他一边嚷嚷,一边仔仔细细的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小心的模了模了石碑,咧着门牙,露出一副淳朴的笑容。
门牌下的人群中,学识最渊博,也同样是第一次来这里的张灵甫找来张梯子,爬上檐口一看,顿时惊讶不已;“这是七音碑啊,据说是古代乐圣师旷留下的,老天,居然在这见到了!”
而在那檐口上,不知历经了几多春秋的七音碑,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山水寺苑,长叹岁月;
往昔知君韶华年,旧日起舞踏歌春。
平明没羽雪雨间,犹忆流阑天籁芳。
“嘿,弟兄们,这里好像有人!”人堆里正忙着来回绕圈,四处瞧稀奇的王亚武冷不丁扫见了一处破败的小庵里,隐约有一位衣衿老旧的僧人,双目微闭,持拨念珠,默诵经卷。
“阿弥陀佛,贫僧白马寺一比丘,法号永贯,云游苦修,只愿弘扬佛法,解人世苦难。”僧人冁然一笑,合掌行礼,高吟法号。
“嘿,大和尚,咱也喜欢佛法,来听俺给你说道说道。”
正攀在门檐的宁虎麻利的纵跃而下,就跟敲鼓一样向着僧人的位置咚咚的飞快跑去。在一溜砸起的尘土中,光头一**坐在高僧面前,也学着刚才僧人的合掌礼,冲高僧恭敬的深施一礼。
“施主请讲,贫僧定然知无不言。”僧人啼笑皆非的看着这个飞奔而至的光头,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回礼相答。
“大和尚啊,俺宁光头就是看不惯那些仗势欺人的混蛋,特别是那号欺负人家闺女的孙子,那真是别让俺碰上,否则老子亲自动手送他一程!大和尚,你说我这做的对不?”
“阿弥陀佛,施主,yin*欲之罪,败德尤甚,只可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高僧面色痛惜,合掌而言;
“因果报应,循循轮回,那些败德之人,必遭报应,亦可能是上苍借施主之手,给予此类宵小,最公正无情的惨烈重报!”
“天道公明,阴律无情,但凡邪yin者,报应尤烈,惜世人仍多沉迷于此,追逐肉欲乐此不疲,且以邪yin犯者尤众,岂不知冥府阴司,殿王判官,生死薄上重重有记,若不加悔改,怕是刀山油釜,劫数无间呐!”
凡做过邪yin之事后,以药物打掉怀胎,此举与杀人无异,加倍治罪;
凡奸yin十二岁以上处女者,无论诱*奸调*奸,皆以强*奸论处,因此害死人命者,加倍治罪;
凡喜观yin秽戏曲者,点观一次,减寿三月,有功名者停迟功名,如有因此而害到别人者,转生为禽兽一世;
凡喜看yin秽书籍者,每三次减寿半月,致使染上疾病的,减寿三年;
凡朋友相见,谈yin逸事三次,减寿一月。致使别人因此有yin逸者,减寿三年,有功名者停迟功名;
凡路遇美色,回头目送三次,减寿半月。如有假托殷勤,实存恶意一次,减寿三月;
凡引诱人行yin事的,照人所犯的罪减两等,父兄不教,放纵子弟,佣仆行yin者,同样治罪;
凡有子而娶妾者,娶一人减寿两年。有功名则削去八分功名,不减寿;
凡寡妇无意改嫁,而用计诱使她改嫁的,减寿三年;
凡娶一寡妇,留夫家一子女的,减寿两年,子女致死的,减寿十二年;
“唉,阴间律法,重世间之律令万倍犹甚,且行执公明清正!世人应多以此为戒,万万不可抱侥幸心理,为恶作孽!且世人若想多积阴骘福德,珪微即是,如广宣此阴律,即为大功德,泽施此正身明德之教化,定受上天厚赐。”
“嘿,还别说啊,大和尚,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别的不提,就我在湘西老家落草的时候,往往就是那些管不住裤裆的孙子,不是横死就是遭灾,反正是没一个落好下场的!”
就在宁虎话音才止时,围在旁边听僧人讲诫的一众军官不是点头称是,就是跟着提起自己所知道的那些邪yin败德者的惨痛下场,只是大家所知道的邪yin败德者并不多,因为在那个良知未泯的时代里,干这号脏事的人,确实不如后世那么多。
在以前,咱中国人有信仰,就算像有些下流胚子王八蛋要干坏事,旁边要是有人说句不怕老天报应你?经常就是他自己骂一句晦气,灰溜溜的走了,而那种真正丧心病狂铁了心干坏事的也有,确实有,但也的的确确是为数不多。
可这要是到了现在,那就成了啊我去你妈的,啥鸡*巴玩意,那是迷信,老子不信!
“许是与此寺有缘吧。”在人中纷言沉静已久的上师,定定的凝望着残破的寺庙,宁静的脸庞上看不出喜怒哀乐,看不出悲欢欲求。
青灯古卷,暮鼓晨钟。
心本明镜,极乐菩提。
“阿弥···陀佛”在吟唱出心中的经诗后,上师一声长宣佛号,庵前众人齐齐双掌合十,向高僧深施一礼。
“不扰上师清修了,我等告辞。”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恕贫僧不能远送。”高僧微微一笑,口宣佛号,闭目诵经,空寂的经文响起在一片荒草中,远远散去。而在那山南响起的钟声里,众人循着破落的小路,悠然返回。
咚······咚······咚······
可令人悲伤的是,这位日后的法门寺住持,良卿法师,到底没能捱过劫数,与七音碑一起,涅槃在熊熊烈焰中。
1966年,举世无双的珍宝,镌刻着中国古典音乐发展历史和技巧的七音碑,永寂劫难。在浩劫之年里,一群被永世诅咒,恶毒煽动起来的帮凶冲入古寺,在砸毁七音碑后,把残石抛入石灰窑,彻底焚毁。
1967年7月12日,那是一个黎明,一干劣等贱种冲入法门寺后,四处砸毁佛像法卷,意图毁灭寺庙。而为了阻挡此等劣种毁坏古寺,年逾古稀的良卿法师浑身浇满燃油,举火自尽!真不知当年的劫数到底是何等酷虐,以致年逾古稀的上师,竟然要用如此惨烈的方式,来守护自己最后的信仰!
1981年8月24日子夜,突然传来的一声巨响,别离了夜的宁静,陕西扶风县法门寺最后一座古建筑,屹立千年的真身宝塔,轰然崩塌。
当纷散的尘烟消逝在云海,这座伟大的千年名刹,所有传自先古的建筑已全部掩映荒草,毁坏殆尽。
只有那满眸苍凉晨光里,含着一滴凝结的露水,在倒坍在地的佛像眼中,凄然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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