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堑壕战仍在嗜血的持续,阵地前残酷的战斗从未间歇,日军的进攻一次连着一次,只是在手榴弹的密集覆盖下,冲锋的日军有去无回。
在这道反复拉锯的战线上,双方都是流尽了鲜血,当日军最后一次集团冲锋败灭在手榴弹的弹幕中,精疲力竭的中日两军谁都没有力量再战斗下去了,血火蔽日的战场上,终于出现了一段短暂的平静。
孤城残垣,泥血相替,只有那残破的城壁上,留下了一丝丝不灭的回忆。
旬月的血战里,双方最残酷的对手不是对方,而是这个酷热的夏季和闻风色变的疫病!幸亏这不是刚开战时的日军精锐老兵,打了这么多年,日军也疲了,装备也开始缩水了,兵员素质的严重下滑是日本陆军所面临的最大死疾,这要是换上三七年的日军部队,气候再合适一些,恐怕衡阳之战早就结束了。
而在残破不堪的军部里,蒋毅已是多日未曾合眼,只要他一闭上眼,惨烈的时光碎片就浮现而起,坠珥流;
一个个熟悉的弟兄,面对隆隆碾来的鬼子战车,提着手榴弹捆子就去了,在战车残骸边上只剩下两条腿,连是谁都认不出来了。
当看着自己的弟兄倒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无力救援;当看着自己的弟兄受了重伤,头靠在在自己怀里闭上了眼睛,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生死弟兄离去,这种煎心熬魂的悲痛,永生不忘。
雨点般的炮弹密密麻麻的砸了下来,炮火过去后,弟兄们什么都没留下,只剩下污血碎肉,残肢断骨
为了攻落衡阳,东条内阁不惜一切代价,将所有能够调动的军力,包括关东军最精锐的战略预备队第二十军,以及本土准备支援太平洋塞班战场的主力第四十七师团,全部调往湖南战场,务必迅速解决衡阳这颗血钉!
不久,抵达长沙并接管了军权的关东军战将坂西一郎向长衡一线的日本军队传达了来自东京的最高军令;由第三师团,第十三师团,第二十七师团,第三十四师团,第四十七师团,以及关东军第二十野战军,负责钉死湖南战场,守御衡阳外围,击退所有来援的重庆军援军!
第十三师团,第四十师团,第五十八师团全军开拔,向衡阳城下进发,准备全力围攻衡阳孤城;
从别处抽调来的第六十四师团,派遣军直属松井部队,加以大批的野战军补充兵员,快速靠近长沙,并从长沙南下,直接支援衡阳攻城战;
日本陆军省下令;为了帝国陆军的荣耀,衡阳,必须攻克!否则指挥此次作战的最高战地军事长官全部剖月复谢罪!
随着大批的援军抵达战场,弹药和物资的补给再次为消迟的日军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让那些经过了短暂休整的日军和新锐力量一起向军里发起大规模攻击,波浪般的线阵一阵接一阵的往上涌,循环往复,终日不息。
军里残余的弟兄至死不退,和冲上来的日军搅在一起,殊力拼杀。在阵地上多次爆发的肉搏战中,刺刀,大刀,甚至是钢盔,都被用来砸向对方的头颅,整个阵地到处都是刀刃交击的峥鸣之声,军人们嘶喊咒骂着血肉飞溅,染红了一轮又一轮的夕阳斜暮,草陌荒原。
酷烈的战斗从白天持续到夜晚,**弟兄们红着眼睛,在夜间组织敢死队往日军阵地上冲,而日军也一样组织挺身队趁着夜晚不怕死的往**阵地上涌,双方的阵地在暗无星光的夜幕中爆发着殊死的战斗。
枪火雷闪,一幢幢漆黑的剪影霎那被炮火映亮,长长的刺刀反着金色的流光逼向对方,甚至双方会在最激烈的时候不再顾及夜袭的隐蔽,猛打照明弹,把整个战场照的一片人的惨白。
不止一次,**敢死队和日军挺身队在路上迎头相撞,但漆黑中伸手不见五指,皆是惧怕暴露的两方全都保持静默,而**上前厮杀的敢死队弟兄就靠用手模,模到粗糙的土布衣料那一定是自己弟兄,背靠背的互相掩护,模到光滑的卡其布衣料兜头就是一刀。结果几次遭遇战下来,日军挺身队稀里糊涂的死了一大片,还没模到衡阳的城砖前就全队覆没,以至于到后来,只要夜间和**敢死队相遇,日军挺身队立即放弃突袭计划,拉燃随身携带的便携照明弹,双方借着光亮,怒吼着疯狂厮杀起来。
一夜的厮杀里,有个被日军压在地上的弟兄抽出腰上的信号枪,猛地插入掐着自己脖子的日军挺身队员嘴里扣动扳机。刹时,信号弹披着炽热的红色炎光,撕破了日军挺身队员的上颚,在头颅内犹如一颗太阳般爆发出骇人的热量,中弹的日军挺身队员颚部几乎被瞬间烧熟,两排牙齿纷纷月兑落,烧毁的嗓子已经发不出任何音节,只有从胸腔里传来阵阵毛骨悚然的嘶吼。周围看到这幅惨况的日军士兵立刻举着刺刀冲了过来,三把刺刀齐齐捅下,血珠激射。
一把沾满鲜血的信号枪无声的跌落在地上,跌落在刚刚被信号弹烧死的日军挺身队员旁边。
每当照明弹惨惨的白光照过大地,惟能看见密集的尸体铺满了整片战斗的地方,一具具的交错纵横,血积壕坑。
从夜晚到白天,再从白天延续到夜晚,战争已经惨烈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两边都打疯了,**敢死队不断出击,日军也拼命的用炮火覆盖军里的防区。师工兵连连长黄化仁在战死之后,连里的弟兄找了口棺木收敛连长的遗躯,可还没来得及抬出去下葬,一排重炮下来,棺材被炸得粉碎,棺木碎板,残尸零骨散落一地。心有不甘的弟兄们找来个瓦罐,硬是从地上捡出来一些连长的尸骨残块装到瓦罐里,准备等天一亮就去找个风水好的地方把这个装着连长最后残躯的瓦罐埋了,可当天晚上连里再次遭到毁灭性炮击,而且这次更狠,一发炮弹正中瓦罐,让弟兄们连瓦罐碎片都找不到了。
连天冲至的黄潮里,军里的阵地一块接一块的失守,许多**将士在阵地失守的前一刻,昂首挺胸的迎来了一个个最悲壮的结局。
即将陷落的虎形巢阵地上,二营长李振武带着全营最后剩下的几十个弟兄,浑身缠满手榴弹与攻上来的日军第120联队同归于尽。当日军攻击部队惊恐的看着几十个面目不清的汉子冲进人群一把拉燃了身上的手榴弹,就连联队长和尔基隆大佐也被一个伤痕累累血流满面的**军人死死抱住,还有一捆黑红的手榴弹捆子,呲呲的冒着夺命的白烟?
此次衡阳战斗之酷虐,就连向来以凶悍冷酷著称的日军都是心惊不已,以致在后世的战史里,日记里,留下了这样一段段满是惊悸的回忆;
“在重庆军构筑的碉堡里,都有重庆兵遗弃的尸体,已经腐烂,盖上一些土就使用。一道夜间臭味难闻,有些地方脚一踩噗哧噗哧响,走起来只打趔趄。有的碉堡里,甚至爬出蛆虫来,这在平时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忍受的。”
“这样的践踏尸体,有时还要坐在其上,对于死去的无名战士实在抱歉,但就当时我正处于与重庆军对峙,生死难卜的境地,因而无法顾及处理这些遗体了。”
残酷的战斗中,许多日军成功的穿过了满是窟窿的防线,多次打到了前线的临时军部附近,连蒋毅都是不止一次的抓起冲锋枪,亲自带着身边的卫士迎头顶上,血战突袭而来的日军部队。
惨酷的战争仍在无情的延续着,而缺编严重的军里自开战前的一万八千人血战至今,仅余下三千位弟兄,还能拿得起刀枪再与日军殊死力战。
早已是废墟残垣的衡阳城里,粮弹俱绝的三千残军,连城中被飞机炸死的死马,死猫,死狗都吃的一干二净,不少弟兄已开始熬煮皮带充饥,全军就是在这种绝望的环境下,与三万多同时攻来的日军展开了决死的战斗!
只是有时,蒋毅和那些一个酒桌喝酒的沙场老将们总觉得自己好像早就死了,要不然为什么在许多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死是活?
这个悲惨时代的军人们,经历了这样惨烈的战争,让好多活在回忆中的弟兄普遍爱拿酒精麻醉自己,灌醉自己的神经,短暂的忘掉那些地狱般的经历,也只有昏昏沉沉的酒后,才能再见到那些先走一步的弟兄了。
每当大醉后苏醒在干硬的军床上,醒醒醉醉,醉醉醒醒,早已不知自己是活在梦中的回忆,还是冰冷的现实。
死了那么多弟兄,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抚平心中如此深重的伤痕!
可是现在,蒋毅抬头看着面前高高挂起的中华地图,看着那片美丽的秋叶海棠,眼里满是晶莹的泪光。
地图下,安放着一顶沾满血迹的德式钢盔,尽管自己的兄弟已经走了多日,蒋毅的耳畔仿佛还在回响着他生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再会了,军座。”
数日前,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陆军中将钟毅将军身赴火线,突遭日军重兵群攻,阵地陷落,身边仅剩一个排的钟毅将军一战过后,躺在战死的弟兄身边,举起了手中的左轮手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