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妖王已死,妖鬼再无首领,那么狐君是不是南都与北荒间唯一的妖王了吗,南北的妖是不是都要听他的号令,可看他最近连着一个多月都在小竹林这边没有回去,似乎没有进犯北荒的意图,云泽呢,会不会是北荒的下任妖王?
她每天吃吃睡睡,什么事也不做,外面秋色已走,初寒乍到,眯着眼身上盖着羽被,这里背风迎阳,冬天也来的比其他地方晚些,竹叶还算青翠,竹篱笆边一大蓬野菊花开的荼蘼,寒风晚至,这花开的时节也就延长了些。
阳光晒的人暖煦煦的,只想睡觉,冥月撑着脑袋,无聊的要疯,现在睡了晚上可就睡不着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狐君说的,他一只妖居然也会知道这些。
夹板前几日取下来了,腿上擦破的皮肉长出新肉,有些发痒,隔着衣裳轻轻的抓,没有忧愁,没有烦恼,时光好像都静止了,在这灿烂温暖的阳光里,她懒洋洋的躺着,什么都不用操心,都快变成猪了。
一道人影挡住阳光,睁开一只眼去看,一包东西扔上她的膝盖,她没动仍是看着他,他蹲视线与她齐平,静静看着她,冥月面无表情与他对视,两个人都没动,那眼神温温亮亮,眼周略带红晕,眼尾微微上翘,虹膜的颜色漆黑,瞳仁中间一点莹绿,冥月心底一动,这家伙长着一双桃花眼,扯开眼,脸上莫名燥热。
看她在他眼神下落荒而逃,他轻轻笑了,模上她的手,冥月动了下却没挣开,皱着眉心道:“有什么事快些说。”
“恩,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妖后这一死,北荒大乱,妖类要是没有妖主,闹起来比人族还要厉害。”
冥月淡淡道:“不是有云泽么,你去做什么。”况且那里是北荒境界,聚集的都是些凶狠残忍的妖物,嗜好血腥杀戮,他就算去了,拿什么去诚服?
“祟寒城中养了那么多的妖兽,你去了又怎么做什么?”
他看着她说完,眼底的笑更是柔和,握着她地手拉到自己膝盖前:“你这算是在担心我吗?未开化的妖兽并不可怕啊,只要力量比它们强就行了,况且我也没想去将北荒拢为自己领地,那里的妖都是些没脑子的白痴,我可不想做改造它们。”
冥月垂下眼,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看着天边的云彩,半响低低道:“妖王已死,妖兽却盘踞北荒逗留不走,那么,人族就永远无法再回北荒,那原本就是人族的地界,现在却成了妖兽们的乐园,我不喜欢这样。”
他亦是不语,北荒何其大,能容纳四国的土地,现在却是妖兽,妖鬼横行,原本都是躲在暗处不能见人的龌蹉东西,现在正大光明处处游荡,要不是南都有狐王,忌惮与他,怕是早就横行南都了。
“我可以驱赶他们离开。”竹林传来话语,两人齐齐看去,云泽站在一蓬修竹旁,竹青色深衣,人比修竹更挺拔,神色安静,不知何时来到。
冥月看到他,连说话的冲动都没了,转身就要回屋,砰的声将门关的死紧。
这一个月他常来,她受了伤杀不了他,只能用最恶毒的话语攻击他,可这人有可怕的韧性,就算被气走,今日走了,隔日还会再来。
云泽跟了上来,就要进去,狐君拦住他,呵呵笑道:“既然如此还不回北荒驱赶妖兽,每日来这里可没用的哦。”
云泽停住,屋内的人进了里屋,他每日来一开始冥月还愿意与他说话,尽管说的话并不好听,但现在她脸同他说话的意愿都没有,推门的手垂下,低着眼看着墙边一株枯草,怔怔发呆。
门却突然打开,冥月声音轻快,脸上带笑,瞧着他,她鲜有的和颜悦色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一时看的呆住。
“你要怎么样才能死呢,我刺中你的心脏,你都没事,你的死穴在哪?我听说妖鬼的死门都是不一样的,一刀砍下你的脑袋,你会不会断气?还是说要像你那时杀我一样,用弓箭射杀才行。”她面含微笑,眼神却是冰冷,说出口的话难听至极。
他脸色白惨发青,原本想回以她的微笑僵在脸上,讨好的话呐呐然说不出口,冥月说完真的转身回去,再折回碧华剑在手,二指在剑身上拂过,催动阴火,一时间蓝焰闪烁,气势惊人。
冰冷的眉目:“说,你的死门在哪?”
他呆住,惨白这一张脸,怔怔看她,只觉这张脸陌生至极。
她突然嘴角一挑,冷笑一声,整个人飞起,碧华剑朝他头上劈去:“不说,那我就试试,砍掉你的脑袋如何,看你会不会死。”
他连躲避都忘记了,呆呆看着那张清丽好看的脸,火焰的热度袭来,闭上眼,双手垂立,等待那剑切穿他的皮肤。
噹地一声,剑落在地上,睁开眼,眼前一片白芒,混沌中,狐君抱起跌在地上的冥月,一叠声的责备:“你身体还未复原,这样做太冒失了,伤口裂开怎么办。”
地上有血迹,迟钝的模上脖子,光滑如初,不是他的,再抬头看,少女嘴角有血痕,看着他恶狠狠的笑:“纵然我现在杀不了你,总有一天会杀了你,白氏一族的仇,我要你血债血偿。”
门砰的上又关上,将他阻隔在外,里面是他此生再也无法进去的世界,失魂落魄的转身,阳光这样灿烂,他却觉得冰冷,过去的时光无法倒流,时光荏苒,他们都变了。
他要如何告诉她,射杀她是为了不让她连灵魂都被妖鬼吞食,好让她能转世,寻寻觅觅那么多年,他找的许久许久,却未想到她已成如今模样,容貌如初,想来是遇到了奇遇,才会变成这般模样。
到头来,物是人非,是他毁了她,是活该,机关算尽,隐忍多年,祟寒城终于成为他囊中物,北荒之主位是他多年所想,混进月升国,与白氏贵族交好,进明月宫,这些他都曾估算到,算计不到的是人心。
桃花树下的少女,初见便让他失了魂,那眼睛干净清澈的宛如初生婴孩,他自行惭愧,却又忍不住心底渴望,于是相遇,相识,相熟,相…恋,直至沦陷,不可自拔。
为何他在月升国见到的第一人会是她,如果晚点知道她地身份,他是不是会自制避开?不会鬼使神差的去问她不该问的事,明知她对自己毫无防备,却拿着那样的信任爱恋去做卑鄙龌蹉的事,他想不通,找不到答案。
跌跌撞撞走出两步,竹林里俞式担忧的声音响起:“将军,妖兽叛乱了,你还不回吗?”
他猛然抬头,眸色发浓:“是谁鼓噪?”
俞式迟疑了下,低声道:“是沽鸣。”
“杀!”冷厉的口气夹着寒意回荡在山涧里,“不服从我的,都必须死。”
“是,将军。”
他转过脸,眼中有暗火焚烧,神情倨傲:“叫我妖王,俞式。”
冷汗滑下:“是,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