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众人无人开口反对,图罗下了最后的决定,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么就这么定了。定义王就带本部落人马,即日启程,攻打开元!”定义王,正是阿尔斯兰。
德库亚汗国的军事制度是,各部落平时放牧,战时就直接从各部落抽调兵马,因此上一次那钦就是直接领着他的胡勒根部去攻打开元。当然,胡勒根部只是个实力弱小的小部落,所以那钦只带了两千人马。但是阿尔斯兰当然不同,所统御的满都拉图部落是一等一的大部落,当然不能同日而语,拿出两三万的人马是轻松的。
阿尔斯兰大喜,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木桑,然后单膝跪地,昂首道:“定不负汗兄重托!”
众人看见图罗已经下了命令,不再多说什么,各自退下。
木桑回到自己的帐篷后,长吁短叹,大为担心。虽然那钦的确是个蠢材无疑,但是从逃回来的几人只言片语的描述中,木桑还是判断出了最重要的一点。
布仁山!
布仁山距离开元,尚且还有三百里路程,如果是宁远或者略阳的援军的话,绝对没有道理从宁远甚至略阳出发,绕过开元,奔袭布仁山。别的不说,万一绕过去却扑了个空,那岂不是置开元于险地?所以,袭击那钦的必然是开元的本部人马。抽调本就守御不足的人马去奔袭数百里外的敌军,如果不是准确的知道了那钦缺兵少将,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但是,即便判断出了那钦兵力不足,但是敌人是奔袭,不是伏击,一天奔袭三百里,本就是骑兵的极限。但是敌人主将却敢做这样的袭击,无论是胆略,决断,判断,直觉缺一不可。这样一位难缠的对手,阿尔斯兰能打得过么?一旦败了,今年汗国本就大旱,再耽误了南下收割的大事,那可是动摇国本的事情。想到这里,木桑再也坐不住了,赶紧走出自己的毡房,急步向图罗的毡房而去。
图罗此时正在和诺敏饮酒作乐,诺敏听说图罗已经下令阿尔斯兰调大军攻伐开元,自是一阵千恩万谢,使出了浑身解数来讨好图罗。
正当图罗准备提枪上马,好好地享受一下这具滑腻的玉体时,一名近侍走进,目不斜视地低头说道:“禀报大汗,天威王求见。”
图罗顿觉扫兴,边提起裤子边说道:“天威王说有什么事情么?”
“没有。”
嘴里嘟囔了几句,但是还是决定一见,因为木桑确实是他手下最为得力的大将。穿好衣服,诺敏这时却不干了,嗲声道:“大汗,让他在外面等等嘛。“
“不行,天威王这么晚还来,肯定是有大事的。”可惜图罗不吃她这一套,头都不抬的不耐烦地说道。
诺敏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是一闪而逝,并没有被图罗看见,连忙装成很惊慌的样子,穿好衣服,默默地退出了毡房。
木桑在帐外看见诺敏衣衫不整,脸色红润的出来,就已经知道图罗在干什么了。不过他也没心情说什么,只是径直走进房门。拱手一礼道:“见过我汗。”
“天威王不必多礼,有何事啊?”图罗调节能力极强,此时精神早已经集中,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疲乏的感觉。此时目光炯炯地看着木桑问道。
“大汗,不该让阿尔斯兰领兵去打开元。”木桑决定直接开门见山,何况让他兜着圈子说话,他还真不会。图罗不置可否,只是点头示意木桑说下去。木桑于是把自己刚才的想法梳理了一遍,和盘向图罗说出。
图罗沉思了半晌,突然笑着问道:“那么天威王以为,当如何办理最为妥当啊?”
“大汗,开元,疥癣之疾;绛阳、燕郡,才是心月复大患。今年草原本就各地大旱。而现在不过才十月,温度却几乎和寒冬没什么区别,草原上已经有一些牲畜被冻死了。现在却顿兵宁远这样的贫瘠之地,胜了,无所收获,万一败了,那不堪设想啊。现在蛮子的守御重心都在东线,防备我军兵出关南,进取绛阳。因此,我建议,大汗可任命一偏将带万余人进攻开元、宁远,阿尔斯兰和我合兵再汇聚十万大军,直扣天北关;再命一偏将,率轻骑翻越乾元大山,出其不意,直扑晋中,如果蛮子调兵阻截,就东上冲进绛州,如果不阻截,就直取中都。这样一来,我大德库亚汗国当可立于不败之地。”
真不愧是百战名将,一番话知己知彼,条理清晰,层次分明。而且木桑知道图罗忌惮自己,所以故意建议由自己率主力只是佯攻,暗示这绝不是自己贪图功劳。
可惜,图罗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于接纳谏言的大汗,听见木桑这一番话,只是淡淡的点头道:“天威王言之有理,阿尔斯兰那家伙,确实能力堪忧。但是,乾元山脉是否那么好翻越?蛮子是不是故意设了一个套?而且,从北地到晋中,全是平原,更有利我铁骑驰骋。我看不如这样,你可领本部人马紧跟阿尔斯兰,在他攻打开元、宁远时不必插手。如他胜,你可与他分兵两路,渡河攻进晋中,如不能胜,那就接应再议好了。”实际上,在图罗心中,整个北地就是个软柿子,简直就是让阿尔斯兰去捡战功,根本就没考虑过阿尔斯兰会败。所谓的接应之语,不过是敷衍。
木桑最开始还以为图罗采纳了他的谏言,但是越听越失望,有心想再争辩几句,但是看见图罗冷漠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一拱手,闷声道:“我汗英明,臣告退。”说完,悻悻而退。
不管怎么样,总算也算是听进去了一点吧。只是,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那么精明的大汗,现在竟然是这样的片言不进,甚至对自己还这么忌惮。想到自己以前一直忠心耿耿,任劳任怨,木桑不由地一声长叹。
数日后,阿尔斯兰回到他的满都拉图部落,点起两万五千大军,浩浩荡荡向着开元城的方向杀去。又过了一日,木桑也回到他的孟和部落,点起两万铁骑,悄无声息的尾随在阿尔斯兰部的身后。当然,阿尔斯兰并不知道木桑受命来接应他,不然,以他自视甚高的性子,不大闹一场是不可能的。
一共近五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向开元城杀去。而此时在开元城的人们,对他们即将要面对数百年来最大也最难以度过的劫难,还茫然不知。
这一日,申天宁正在他的大营里处理事情,一名士卒进账道:“大人,外面的兄弟们说昨天晚上发现了一匹烈马,请您过去看一下。”
申天宁闻言,点头道:“好。”便出帐而去。
来到训马场,只见里里外外黑压压的都是人,还有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和加油声。看见申天宁来了,连忙为他让路。
申天宁进去一看,便看见了一匹雄壮无比的马。浑身的毛发黑的发亮,足有一人多高,脖颈宽厚,四蹄粗壮,真是一匹好马!
此时,荀武正站在一边,试图驯服它,只是接连几次都没有成功。只见这匹马鼻孔里打着响鼻,烦躁的扭动着高大威武的身体。这时,荀武也看见申天宁来了,有意表现一番,一咬牙,猛地抓住脖子,一个纵跃,落到了马背上。众人看见,都是一阵喝彩声。
只是这一下,真可谓是捅了马蜂窝,这匹神驹深感屈辱,顿时狂暴了。连续疯狂的扭动着身体,荀武一开始还在咬牙坚持,但是后来终是坐不稳,被甩下马背。
“不好!“众人一片惊呼声。此时马蹄已经将要踩在荀武身上。这一蹄子要是踩得实了,那么后果可想而知。
荀武眼见不好,拼尽全力的一滚身子,然后连忙跑远,终是躲过了这一劫。一模后背,竟是湿透了,全是冷汗。擦了擦额头上的尘土,站起身骂骂咧咧地道:“妈的,战场上没被砍死,要是被这家伙一蹄子踩死了,那可就丢了大人了。“众人见他说的有趣,都大笑起来。
申天宁看见,却是没有作声。他一直觉得自己坐骑不够好,眼下不正有一头良驹么?当下忍不住,便朝着正在扬蹄嘶鸣,似乎得意无比的神驹走去。
严怀义眼尖,急忙道:“大人不可,此马性烈,大人不可轻身涉险!“众人也纷纷大声劝阻。
申天宁没有理会,径直走向那匹烈马,众人此时都屏住了呼吸。荀武甚至取出强弓,准备一有不对就出手相助。
这匹马此时看见竟然还有人敢来,扬起脑袋,盯视着这个敢于挑衅他的人类,申天宁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的和它对视着。气氛一阵紧张,大家都屏住了呼吸,似乎生怕一点点声音就会惊动了那匹烈马一样。
对视了良久,马最先败下阵来,放松了警惕,身子都微微的低了低。申天宁眼力何等高,岂能看不出这是个机会?当下如同雷霆闪电一般,猛然跃起,在众人一片惊呼中稳稳地落在马背上。神驹大怒,猛地扬起身子,试图故技重施,把这个卑鄙的人类甩下去。只是申天宁对此早有准备,双腿死死地夹住马月复,身子伏低,双手如同铁钳一般的搂住马脖子,任凭它如何挣扎,始终牢牢地卡在马背上不曾被摔落。
也许是这匹马已经耗费了大量的体力,也许是刚才暗藏玄机的对视让它在精神上已经松弛,再也难以紧绷。过了良久,挣扎越来越弱,然后,就稳稳地站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旁边众人都是看的一身冷汗,仿佛在马背上的不是申天宁而是他们自己一般。此时看见申天宁似乎已经成功了,都不由地欢呼起来,大声叫好。
申天宁轻轻地梳理着马的鬓毛,亲昵地拍拍马的脑袋。然后翻身下马,这匹马也没有走远,反而把脑袋伸过来,不住的在申天宁的身上摩擦着,以示亲昵。看到这一幕的众人,无不是啧啧称奇。
荀武刚被它甩下来,还差点葬身马蹄,此时也上前,恶狠狠地在马背上一拍,说道:“任你天大的神通,还不是逃不出老大的手掌心?嘿嘿,以后还不是当人坐骑的命。“这匹马却很奇异,似乎真的听懂了荀武的意思,一尥蹶子,直接把荀武踹翻在地上。不过它似乎也明白这人和自己的主人是一伙的,倒是没有别的附加动作。
“哈哈……“大家看见荀武出丑,都哈哈大笑起来。严怀义故意挤兑:”小荀啊,刚才没被尥蹶子,是不是心有不甘,所以刚才自己上去求打脸啊?“
“我呸,疼死老子了。“荀武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咬牙切齿的爬了起来。
申天宁轻抚马背,轻声道:“马兄,这位是小荀,可要认准了,现在还是去道个歉吧。“只见这位”马兄“极具人性化的猛地摇了摇脑袋,明显很不愿意,但是后来似乎又觉得申天宁说的也有道理,不情不愿的转过身面向荀武,扬起脑袋,一双亮的骇人的硕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荀武,后者本是杀人不眨眼的货色,此时居然被他看得一阵发毛,浑身不自在。众人看着有趣,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大人,此马神异,大人不妨给他起个名字。“一个人建议道。
“马兄“听见了,似乎真的听懂了一样,又蹭蹭申天宁,硕大的眼珠等着他,似乎在说:快想个好名字。
申天宁沉吟半晌,道:“此马是昨晚满月获得,就叫,‘赤月’吧。“
众人纷纷交口称赞,“赤月“歪着大脑袋想了想,又仰首嘶鸣起来,似乎极为高兴。
从这一刻开始,赤月追随申天宁征战天下的传奇马生开启了。作为申天宁最早的战友和伙伴,赤月也可算得上是申天宁征战天下的重要“功臣“。当然,现在的申天宁,肯定不会想到这一点,他现在只为自己终于获得了一匹满意的神驹而高兴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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