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赶到城头上一看,只见不少开元城的百姓都在。举目向下看去,只见战场上,之前还气势汹汹的敌人,此时如同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什么时候,明明是“同伴”,却毫不客气的对着他们就是一刀下去。杀到后来,这些德库亚人的兵士居然看见身边的同伴,就是一刀。一时间,场面更加的混乱起来,死在自己人刀下的,居然比守军和申天宁所部的还多得多。
阿尔斯兰脸色惨白,满面呆滞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完全不明白战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此时,他已经心神大乱,只是歇斯底里的狂吼着:“顶住,不要乱!都给我顶住!”
荀武早就注意到了那面“死狗旗”下的满身金灿灿的战甲,此时却气急败坏的骑士,此时隐约听见他的吼叫声,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目标,暗暗地举起强弓,瞄准向他。
“嗖”,一支利箭破空飞去。阿尔斯兰当然不可能反应过来,但是他身边却有高手,眼见不好,急叫道:“不好!王爷小心!”说完,猛地推了一把阿尔斯兰,后者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情,突然觉得自己左臂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根箭矢,直没至柄,贯穿了自己的左臂,鲜血从伤口里不间断地“汨汨”地流淌出来。
“啊!”痛叫一声,这一箭,彻底的让阿尔斯兰方寸大乱。恐惧之下,只是大喊一声:“快撤,所有人都给我撤退!”说完,带着自己残存的几十名亲卫,惶惶如丧家之犬,慌不择路的夺路而逃。
眼见一箭未中,荀武一阵懊恼不已。当即下令道:“所有人都给我追,追那个穿金甲金袍的家伙。“身边还留着的十几人答应一声,紧跟着荀武,向着阿尔斯兰夺路而逃的方向紧追不舍。
严怀义在混乱不堪的敌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渐渐地已经逼近了早已失去了主人的苍狼战旗。
掌旗兵看见十几人虽然穿着己方的衣服,但是从满脸的煞气,一看就是敌人。虽然恐惧,但还是硬着头皮迎上前去。
严怀义却连一句废话都没多说,冷酷的挺抢刺出,直接把这名掌旗兵挑落马下,枪尖拔出,习惯性的甩了甩上面的血迹,一把抢过战旗,猛地撕裂成两半,狠狠地扔到了地上。
不远处同样在持刀厮杀酣战的刘宇等一众斥候营的人看见,连忙按照申天宁事先的吩咐,扯着脖子用德库亚语大声地喊道:“定义王死了!定义王殉难了!“德库亚的那些兵士和铁鹰亲卫本来半信半疑,但是禁不住斥候营的人三番五次的大呼小叫,终于按耐不住,回头看去。
这一看,哪里还有什么主将大旗在?行军作战,最重要的就是己方的军旗,无论如何不能陷于敌手。尤其是主帅的帅旗,更是主帅的象征,全军的灵魂所系,核心所在,一旦有失,极其可能演变成全军的大溃败。
本来,德库亚人远道而来,本就疲乏;再加上本以为轻松取胜的一场军事旅游先是变成一场苦战,而到现在居然演变成一场惨败;而现在,最要命的是,连他们的首领,草原上地位最高的三个人之一,居然失踪,甚至于战死了。这三重打击下,原本虽然晕头转向,但是还能做零星抵抗的德库亚军瞬间军心大乱,只见所有人都左冲右突,见人就杀,自相踩踏而死的,更是不计其数。
燕俊赤红着一双虎目,在人群中大开大合,逢人便砍,遇人就杀。且不说戴超的死,燕俊在开元长大,在这里投军,参加了一次次与德库亚人的激烈战斗,早就是国仇家恨,背负一身。两天前戴超的惨死,更是让燕俊感到无边的愤怒。只是考虑到大局为上,不能轻举妄动,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给整个开元城带来灭顶之灾。所以,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但是,其他人却根本无法理解,燕俊那看似平静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多么滔天的仇恨。此时,大局已定,他终于再也不用掩饰了,可以去尽情地释放自己心中压抑的情绪了。
“杀!“燕俊乱发飞扬,杀到发狂。头发上,衣服上,满满的都是血迹。双目赤红一片,如同一头要择人而嗜的野兽,别说是德库亚的普通士兵们看见,就是铁鹰卫士,也都是心里一阵发毛。
“啊!“终于一人受不了这恐怖的目光带来的巨大压力,大叫一声,一刀力斩而下。
燕俊乃是在战火中模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纯正老兵,是真正经历了一次次残酷战火而活下来的百战精锐,是专门为战而生的人,战斗、杀人早已成为他的本能。即便自己的名字忘却,战斗的技巧却永远不会忘记。但是此时,杀到狂的燕俊不屑于去闪避这一刀。只见他双手双刀一并,架住迎头来的一刀,猛地发力,向前压去。那人只觉得自己的手臂上,一股股难以令他抗拒的的大力如同汹涌澎湃的怒浪一般,一**地向自己袭来,手臂居然渐渐支撑不住。“啊!“燕俊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狂吼声,那人的刀直接被燕俊的蛮力硬生生地顶了回去,然后,“噗嗤”一声刀锋入肉的声音,那人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插在自己胸口上的自己的刀,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他究竟是不是人?然后,脑袋一歪,没气了。
此人到底是什么怪物?
这是现场所有人的共同想法,不单单是心惊胆裂的德库亚人,包括申天宁的部下们和开元的守军,都觉得一向以严肃稳重著称的燕俊此时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
燕俊却没有多说什么,赤色双眼以一种让人看了头皮发麻的目光扫视向德库亚众人:“你们,谁下一个赴死?”冰冷的语调,不似人声,就像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魔一样,冷幽幽地说道。
本来就是深秋,燕俊这番话一说,温度瞬间降到了零度。德库亚的兵士们纷纷惊慌的大声喊道:“他不是人,他不是人,他是恶魔!”然后连滚带爬的就想要逃离这个令他们无比恐惧的男人。即便是那几个铁鹰亲卫,也同样如此。毕竟,他们是精锐不假,但是终究不是漠视生死的死士。
燕俊一言不发,双刀猛地扔出,看也不看,到地上顺手捡了两把新的,又是两刀飞出,然后向这最后两人跑去,路途中,随手拿起两杆长枪,像仍标枪一样,扔向最后的两人。然后,看也不看,又杀进了另一片战团。
“扑通……”接连六声倒地声音响起,那六个人,终究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燕俊杀到另一边战团,又是一片腥风血雨。只见他早已被染成血红色的长发乱舞,又哭又笑,口中喃喃地念叨着什么,但是手下却是狠辣之极,刀刀到肉,每出手,必有一人倒地。
“燕将军这是怎么了?”申天宁也看见燕俊的异状,疑惑的道。
“不知道啊。”旁边人也不知道。
申天宁还不知道戴超战死的事情,不然的话,虽然他与戴超交情不如燕俊。但是,却也屡次受他照顾,表现不会比燕俊好多少。
城头上的邹衍等人也看见了燕俊这边,邹月儿此时两眼早已布满水雾,道:“燕叔叔他,真的太苦了。”
简素心更是感觉心中激荡不已,自从来到开元,虽然跌宕起伏,更是数次遇险。但是,这里人们淳朴的性情,朴实的笑容,单纯的心地,都与表面上一派繁华的中都完全不能同日而语,形成了两个鲜明的反差。这段时间,竟是让简素心这一辈子,第一次感觉如此的放松,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完全不用顾及自己的身份而畏首畏尾的。虽然她和燕俊不熟,但是看到面对强敌始终面不改色的他此时却成了这般,早就是泣不成声。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能逃走的德库亚士兵都跑了,而留下来的人,要么投降,套么被杀。申天宁看见大局已定,但是毕竟敌人太多,自己人少,守军又是连日的激战,早已疲惫不堪。所以,本着穷寇莫追的原则,申天宁没有贸然追击。
当然,他沉稳,不是他的部下都沉稳。
荀武带着不过十几个人,追着前面阿尔斯兰的三十多人,一路穷追猛杀。阿尔斯兰几次咬咬牙想要解决掉身后那讨厌的追兵,但是每当回头,看见后面凶神恶煞的敌人,脑袋一缩,恐惧的心理占了上风,想到保命为先,还是决定走为上计。
三十多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人,反而被后面不过十几个衣衫破烂,满身狼藉的人追的如同撵兔子一般,只恨自己坐下的马匹不够快,如同丧家之犬般向北逃去。
但是,荀武等人的坐骑这几天因为一直蛰伏不敢露面的缘故,始终没有得到上好的草料供应,追出一百多里,终于是体力渐渐不支,最后一声悲嘶,接连两匹马活生生地被累死,直接倒毙在地。荀武见状,无奈之下,不得不放弃了追击。
阿尔斯兰看见敌人终于放弃了追击,大为松了口气。突然,旁边一人惊叫一声,道:“王爷小心!”说完,猛地撞开阿尔斯兰。
阿尔斯兰刚要怒骂这个冒失的亲卫,突然感觉自己的……恩……**上一阵剧痛,仍不住惨叫一声,扭头一看,一支明晃晃的箭矢正插在上面呢。
旁边众随从见状,尽管现在处境狼狈,但是还是感觉滑稽之极。强忍住随时可能大笑的冲动,嘴巴闭的严严实实的,一句话都不敢多说。阿尔斯兰老脸一红,羞怒道:“楞着干嘛,还不快为本王拔掉?”
几名随从亲卫见状,连忙上前,嘴巴鼓得高高的,憋着笑,废了半天功夫,总算是拔掉了箭矢,又处理了一番身上的伤口。当然,又是把阿尔斯兰疼的一阵“嗷嗷“直叫。
荀武虽然在远处也看见了这一幕,但他可没心情笑。他这一箭,可不是冲着阿尔斯兰的**去的,可惜,最后还是被他躲过了。
当然,他的手下可没有这么强的控制力,纷纷纵声大笑起来。
荀武懊悔一阵,再不多话,招呼起众人,向着来路开始返回。
开元城下。
此时,战斗已经结束,一队队灰头土脸的德库亚兵士,垂头丧气地被集中到一起,双手反绑,成了俘虏。或许他们此时怎么也想不明白,原本破城在望,怎么就会莫名其妙的发生这么大的改变,竟然使己方遭遇如此惨痛的失败。
可惜,这个疑问,他们只能自己慢慢寻找答案,申天宁等人,当然没有心情更没有义务给他们解释这个疑问。
燕俊独自站在战场一角,似乎在缅怀自己的亡友,心情似乎恢复了正常,但是萧瑟的背影,让人看见了,说不出的心酸难受。
而此时,城门打开,邹衍为首的一众人早已迎接出来,全城老小,都齐齐出城,或者缅怀自己的亲人,或者欢庆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数百年来,开元城还从未取得如此漂亮的胜利;即使放在整个帝国,最近几年像这样的大胜,也寥寥可数。当然,这更是一场惨胜,为了此战,开元城几乎元气完全耗尽。
开元城的人们认为今年的入侵对他们来说已经结束了,但是实际上,这场因意外而发生,进行的无比惨烈的大战,还没有真正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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