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等人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向城门冲去。与此同时,他散布在城中各地的手下,也见势不妙,纷纷冲向城门处。
此时,守军一片混乱,甚至很多人还没从醉酒中清醒过来,怎么可能制止得住人数虽少而精悍的德库亚人?
随着警报发出,越来越多的守军被惊动,也急匆匆的纷纷观望发生了什么事。被路过的德库亚人看见,还没反应过来,就稀里糊涂的被砍死了。
赶到城门口,胖子急声道:“快,放下吊桥,赶紧!”十几名守军红着眼睛向他们冲来,但是却很快被一轮乱箭射死。
“嘎吱嘎吱……”一阵令人牙麻的声音传出,吊桥终于是被缓缓放下,虽然不断有小股的守军冲上前来试图阻止,但是此时连走路都晃晃悠悠。甚至手中连兵器都没拿的他们,是不可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的。
“轰隆”一声巨响,之前让满都拉图部望城兴叹,无论如何都奈何不得的城门,随着一声巨响,终于是被打开了,溅起了一大片尘土。
外面的德库亚军见状,再不犹豫,纷纷跃马扬鞭,冲进了城内。
“天威王实在高明,我等佩服之极。”还在城外的德库亚军前,一个脸庞消瘦,眼睛不时放出精光的人赞叹道。
正中间一人,仪表堂堂,不怒自威,约莫五十岁左右,身穿一身黑色的盔甲,式样简朴,外面披着一件紫红色的披风,正是木桑。
淡淡地点点头,脸上没有一点得意的样子,道:“好了,我们也进城。”说完,打马就向城内而去,身边的手下连忙跟上。
随着木桑也进入城内,标志着德库亚军把全部主力都投入了这次奇袭。
当初,木桑领军,图罗告诉他说,阿尔斯兰胜则分兵南下;败则接应之。当然,图罗这么说,是不想让木桑抢了阿尔斯兰“到手的功劳”。木桑也依照命令,极其秘密地翻越葱岭,绕了数百里的大圈子,来到宁远以东,开元以南的地方。
原本,他看到宁远群龙无首,阿尔斯兰又攻城不利。曾想先攻取宁远,孤立开元。但是,这个绝妙的想法,后来还是放弃了。对图罗和阿尔斯兰二人,他实在太了解了。如果真这样干的话,成功攻取开元,首功到他头上,恐怕图罗就会更加忌惮他;而阿尔斯兰的狭小气量,就更不用说了。而万一没能打下,恐怕到是候比如“暴露主力“之类的罪名全会推到他的头上。如果是年轻时候的木桑,肯定顾不了那么多,所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怎么可以单单害怕自己失去权势,就眼睁睁放过一个大好的战机?但是,现在他渐渐老了,顾虑越来越多,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就胎死月复中。毕竟,此时他早就是功高盖主,甚至出现了一些地方只知天威王,不知大汗的情况,一旦没有了军权,以图罗的秉性,只怕身家性命都难保。
当然,木桑如此决定,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既错判了守军的决心,又没有想到他们还有后手,更没有想到那一小股骑兵这么能忍,选择的时机又是如此的恰到好处。
在满都拉图部大败亏输时,部下们纷纷请求出战接应阿尔斯兰,木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此时,他手下的一个叫扎那,颇受他信任的年轻人说出一番让他霍然开朗的话:“现在王爷最需要的,不是让大汗他们从此信任您,那已经不可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法设法不让大汗找到借口削您的兵权,如果这次您就这么面都不露就回去,那么也许大汗还不会立即动您,但是您在军中的权威就会开始动摇,恐怕以后,大汗就会少了很多顾忌啊。”
看见木桑还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扎那说道:“前几天之所以我们不能动,相信您也明白。定义王还没有败,就是打下了开元,精通兵事的当然知道是因为您切断了开元的后路;但是在不懂的人看来,您只打下一座群龙无首的、几乎可以称为空城的地方;而开元城虽小,却是定义王费劲了浑身力气,浴血厮杀打下的。再经有心人推波助澜,王爷您可就处境堪忧了!”说完,又趁热打铁的低声说道:“大汗当然是明白人,但是那个时候恐怕也会装糊涂。开元虽小,却是我军进入北地的一道雄关,从这几天他们的表现看,恐怕以前我们都小看了这里。现在,定义王已败,城中必然会放松警惕。现在他们正是刚刚战胜的时候,士气高涨,不宜去碰。但是,过几天就不一样了……“
木桑何等聪明,很快就明白了扎那的意思。守军刚刚大胜,贸然去碰,恐怕没什么好结果,而且援军多半会来,毕竟,开元对整个北地,还是很重要的。但是,等兴奋劲一过,警惕又松懈下来的话,就会有机可乘。更何况,开元城本来就是惨胜,已经耗尽了原本就不雄厚的元气。
决心既下,孟和部两万人马,化整为零,开始秘密靠近战场。城内的大营早就没几个人,还剩下的,都被从天而降的德库亚人全被斩杀干净,没有走漏一丝的风声,于是,就出现了开头的一幕。
大军入城,由于之前扎那发出的信号是变奇袭为强攻,再加上,此时满城越来越多的守军被惊醒,顿时,喊杀声此起彼伏,响遍了全城。
庆功宴这边的人也都听到了动静,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满身都是伤口的人,后背上还插着三只箭矢,连滚带爬的冲过来,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急声说道:“不好了,鞑子进城了!“说完,伤势太重,心神耗尽之下,轰然倒在地上,没有了声息。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惊呆了,然后,大家都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奔走,惶惶不可终日。
申天宁他们也听到了,严怀义难以置信的说道:“这怎么可能,鞑子怎么会进了城里?“
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燕俊急促但沉着的说道:“我去集中所有的兵士,必须赶紧堵住鞑子。天宁,你带上几个弟兄,护送邹大人他们,先回军备所,那里比较偏僻安全。“说完,不等申天宁答应,招呼一声,向外冲去。
申天宁此时酒已经清醒了大半,转身对荀武、严怀义二人说道:“你们两个,赶快去找能找的到的所有弟兄,赶到军备所,一定要快,能找到几个算几个。“
二人答应一声,转身匆匆的离开。
“邹大人,快走吧。“申天宁又向邹衍道。
邹衍毕竟是见过风浪的人,此时至少表面上看不出很慌乱,还能保持平静,闻言,点了点头,在王瑜的护送下,起身向城北的军械所走去。
申天宁又招呼起此时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已经有些呆滞的邹月儿、简素心二女,顺手一把抱起还在疑惑大家这都是怎么了的小戴梦,赶紧跟上。
却说燕俊,不到半个时辰,倒是勉强纠集起一支数百人的队伍,向着喊杀声传来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远远的看见火光冲天,全城都燃放起了一簇簇的火焰,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开元城人们撕心裂肺的痛哭、叫声。
燕俊一股怒火猛地生出,咬碎了满口钢牙。他既在愤怒于敌人,也在怒骂自己怎么会如此大意?如果他可以更加小心一些,注意一下防务的安排,怎么会出现这么难以收拾的局面?
脚下的步伐不由自主的加快,不一会儿,遇到了一小股敌人。
二话不说,燕俊大吼一声,举刀上前就砍。这批敌人不到百人,但是燕俊此时足足有数百人,很快败下阵来,向后溃退。
但是,这相对于全城来说,不过只是杯水车薪罢了,毫无作用。
城内的守军失去了城墙的防护,加上本来素质就不低,草原上战斗力数一数二的孟和部的战斗力要远远超过守军,更不用说他们此时毫无防备,猝然遇袭,甚至不少人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怎么挡得住敌人的冲击?
德库亚军占领的地方越来越大,被杀死或者俘虏的守军士卒,越来越多,德库亚军的阵线,坚定而有力的向城内步步逼去。
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人们惊慌无措的喊叫声和哭泣声,惨叫倒地的声音此起彼伏,而大多,都是开元的军民,德库亚军的伤亡,少之又少,微乎其微。
燕俊带着手下一干残兵,一路上杀散了五六股敌人,多的足有二三百人,少的不过几十人。但是,在厮杀中,还能跟在他身边的,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了三十多人还在。而燕俊本人,此时身上也多了足足七、八道血淋淋的伤口,浑身浴血。今天原本为了庆功宴特意穿着的一身红色的衣袍,此时显得狰狞可怖而又悲凉难言。
前面又是一大股敌人,燕俊也没心情去看到底有多少。此时,他心中已经明白,无论是开元城这座数百年屹立不倒的小城,还是他自己这位血战三十年始终不死的百战老兵,此时,都是凶多吉少,难有善果了。正所谓“老兵终有捐躯时,危城总有倾覆日“。
厮杀不到一刻钟,燕俊身边的三十多人,纷纷倒下,只剩下他一人,还在状若疯虎,搏命厮杀。带着心中对自己的无限痛恨,燕俊浑身浴血,大杀四方,倒在他刀下的敌人,不计其数。
一刀劈去,直接又把面前一个敌人力劈两半,但是,代价却是高昂的,后背上挨了一刀,火辣辣地疼痛。
但是,他终究是人不是神。刚刚饮完许多酒,本就状态不如平时。再加上敌人一拨又一拨,仿佛杀不完一样。手中的刀越来越慢,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就算这些伤口都不是要害,但是毫无疑问,即使失血过多,也足以要他的命!
看见敌人凶猛,这些德库亚人本来心中已经胆寒。但是,敌人只有一个人这个现实,却让他们感到耻辱。此时看见对手伤势越来越重,动作越来越慢,身体越来越沉,自是振奋精神,又是一轮乱刀砍来。
这一次,燕俊挡不住了。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拼尽全力,手中的钢刀瞄准人群后方一个大胖子全力扔去。然后,眼前一黑,七八道刀锋砍在身上,身体一阵摇晃,站立不住,倒在地上。
扎那此时一脸冷汗的看着自己身后那把还插在房梁上,刀柄还在抖动的钢刀。也幸亏他发现的早,不然,恐怕就要阴沟里翻了船了。
看见最后一刀没能取了那个看似地位不低的人的性命,燕俊一阵遗憾,一股浓浓地疲惫感袭来,支撑自己生命的最后一丝力量渐渐溜走。大口吐出一口鲜血,断断续续地自语道:“老……戴,哥哥马上……就下去……陪你,你……小子……高兴……吧?反正……老哥哥……我……是很高兴……的……“说完,最后一丝力气消失无踪,带着浓浓的不甘,离开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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